花寂可以沾光,吃到平时自己家吃不上的好菜:
米粉肉,梅菜扣肉,鸭子汤,烧田鸡,萝卜牛腩…
年轻的表舅舍得花钱,喜欢吃,还很会做,他还买过袋装火腿肠,问在他眼里还是小孩子的花寂:
“你喜欢吃油炸火腿肠吗?喜欢的话,舅舅给你炸两根,裹个辣椒粉,保证像外面炸串一样的味道,群群你知道是谁吧?她吃过也说好吃得很。”
炸火腿肠?
这幸福是不是来得太快,还是她偷摸拿着买舞蹈鞋的钱在夜市里“奢侈”过一次的,关键还食不知味啊。
花寂当然欢喜,这种基于劳动力换来的认同,吃得也比坑蒙拐骗踏实多了。
表舅还从外面城市带回来10斤开心果,孝敬给老姑婆。
花寂第一次见识这个名字美好的零食。
当时,表舅抓了一大把给花寂,抛下一句“你自己吃啊。”就回房间鼓捣他那些电子元件了。
花寂尝了尝,初入口,觉得不就是和花生类似吗?
可再咀嚼一番,喷香的,整个味蕾都愉悦了,比花生好吃几百倍,吃了一颗,还想吃第二颗,第三颗,渐渐就会有上瘾的感觉,好像可以无休止吃。
怎么都不足以彻底感受、描绘出开心果的口感。
很快,表舅抓的一把,就只剩下了贝壳一样的果壳。
白晃晃又白胖胖的一大袋开心果,就慵懒得横着靠在沙发上,吸引着花寂。
就只多拿一颗,肯定也看不出来。
这样的想法持续洗脑,拿了一颗,又拿一颗,不知不觉,她发现好像肉眼可见得开心果的数量变少了,水平线下去了。
不好,花寂吓得赶紧走,逃离现场。
不知道表舅他们会不会发现被她吃了这么多,太馋了,她也十分自责。
当时走到楼下,路过铁皮房,她本来打算问一下老姑爷,有没有东西顺道她带去档口。
只靠近,里面有人在和老姑爷唠嗑。
“现在生意挺好吧,我看你们一分钟都不得闲。”
“嘿嘿,忙,也很累。”
“累啥子的,不是机器揉面囖。”
“嘿嘿,不用手揉搓,不筋道。”
“诶,老伙计,我看你招工了是吧?有个生面孔来做事你们给几多钱啊?”
“不要钱的。”
“开撒子玩笑?没得钱谁给你跑?亲戚也不可能嘛。”
“我同你讲,还就是亲戚!不过嘛,我是拿在手里扼住她喉咙她也不敢讲话的,欠着我的钱,你懂了吧?相当于我提住了她一条腿,跑也跑不了。不开工资,照样来我这打下手,自觉得很。”
“这样子那你们厉害吖。”
…
成人的世界如此复杂,花寂感到无力。
她妈妈经常一大早就赶来帮忙,力所能及的事情什么都做,从不提前走,表面上她们说得好听,没有我们不行,私底下的看法这么阴暗,全是算计和利用。
这一刻的花寂很想把自己吃进肚子里的“开心果”全部吐出来还回去,什么玩意吃了一点都不开心,她伤心自己没见过世面如此不争气。
她推测表舅可能没什么意见,但如果姑婆姑爷他们是这么看待她妈来帮忙的就一定会嫌弃她吃掉了那么“名贵”的零食,更加压榨或防备。
她想跑回去告诉妈妈,可是,说了不还是躲不开命运要来还人情债吗?
这样被贫穷牵制的生活啊,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花寂好想快快长大,她越来越懂得“靠山会倒,名声不好,靠别人都不让靠自己”这个道理。
她长吁了口气,故意大喊“老姑爷”,佯装才刚刚下楼的假象,她发现她居然有这个思想觉悟和情商,避免尴尬。
果然,铁皮房的一个老大爷东张西望出来走了,应该是他在和老姑爷说话。
然后花寂装作若无其事,“老姑爷,你辛苦了,我要不要带点货过去?”
老姑爷一脸慈爱,“花寂你怎么这么能干?你和你妈妈一样的勤劳。”
言语中,用满是面粉的手给花寂自行车篮子里装货。
如果没有听到之前的对话,花寂认为这是真诚的夸赞,勤劳,是褒义词,她会很高兴;
这听都听到了,勤劳二字,便多了点讽刺的意味。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学会了什么是虚伪。
再回档口,老姑婆在场,花寂和妈妈也说不上什么话,她一下子对老姑婆也嫌隙起来。
要不是真的来来往往生意好,她还能搭把手,有存在的必要,她可真想一走了之,回家写作业算了,甚至想以后都不要来了。
可是,如果说以后花寂不来了,那么很明显的,运送货物的事情就是她妈在跑。
这农贸市场有一路段占满了小摊小贩,人流量极大,又没有实行人车分流,机动车,自行车,走路的,反正就是黑压压一团一团一团在蠕动,她妈骑车技术不咋地,估摸着只能推着走。
完了等上了主干道了,她妈急性子,说了多少次也不愿意等红绿灯,看人家穿来穿去自己也要跟着,多么危险。
因此,与其说花寂是来帮人家,不如说她是来帮她妈的。
况且,世间的事,不就是如此吗?
欠人家的,总是要还。
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欠任何人的。
父母这一辈恐怕摆脱不了了。
花寂希望自己的未来,可以不亏也不欠。
嗯,到时候,想吃多少开心果,就买多少开心果,吃得开开心心。
多么纯粹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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