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亲自出征吗?还是你不愿回来见到我,才向陛下请了命亲征,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宋连煜未料到她会这么想,看着她愣了愣神。
“殿下,该去校场点兵了。”恰巧,秋满打点好他随身之物后,进来提醒道。
“阿笙,乖一些,我会尽快回来的,不如,我回来时,你瘦上些许,我便喜欢你,如何?”他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忽就起了玩心,逗她道。
说罢,转身匆匆赶往校场,徒留一缕白檀香味在她鼻间。
“久纨,他,刚叫我什么?”
“阿笙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可是不舒服?”
“没,没有,你先出去,我想睡会儿。”这一年的冬,来的格外早些,才是十月底的时候,雪已经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这是宋连煜走的第七个月,晨起,顾清笙换了身骑装,打算去跑马场里活动活动。
宋连煜走的时候,一向近身跟着的秋满却被留了下来,他不放心初嫁入府中的她,特意嘱咐秋满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不可懈怠。
可最近秋满实是有些发愁,他要照顾的这位主子,显然是把宋连煜临走时说的玩话当了真,不但央着他教会了她骑马,连食量也减了大半,还倒真的瘦了许多,不知道太子爷回来时看到这样的太子妃,会不会怪罪下来。
秋满盯着膳房做好早膳送到寝殿,看着一身骑装的顾清笙,脸霎时耷拉了下来:“娘娘,如今刚下了雪,天也冷了,不如您就歇一歇,听听曲儿看看书也行啊,这要是出去伤了身子,小的没法向太子爷交代啊。”
“无妨无妨,前些日子宋连煜来了信,说战事已停,过几日许就回来了,可不能叫他小瞧我。”顾清笙草草地塞了几口饭菜,起身往马场走去,“如今我也学的差不多了,你就别跟着了,叫久纨陪着我就行。”
秋满地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有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道:“太子爷回来了,人已快到城门口了!”
秋满立刻拿了件斗篷往马场跑去,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太子爷看到如今的太子妃,还不知道要怎样呢,可真是要命啊!”
马场里的顾清笙倒是十分惬意,她竟有些喜欢上了骑在马背上的感觉。
秋满来时,她正骑在兴头上,听闻宋连煜已经到了城门,调转马头往城门跑去。
他回来了,一别半载,他回来了。
她使劲夹着马腹,催着它快些跑。
他便在城门遇到了这样的她,一袭红装,英姿飒爽。
宋连煜第一次这样失态地瞧着一个姑娘,过多的情绪,竟让他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也险些忘记。
顾清笙也毫不躲避地回看着她,唯有耳际泛起的潮红透露着几分慌乱。
许久,她忽然笑了,弯着眉眼问他:“怎的只带了这么点人回来,莫不是这一仗打的艰难,都葬在了战场上?”
他伸手拉住她,一把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圈在怀中,低头在她耳边道:“都在后头呢,谢将军带着,我嫌他们走的太慢,就带了自己的亲兵先回来,许久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饭菜不合口味?秋满这个差当的不好,回去要好好罚他。”
“没有没有,你可别怪他,是我自己不愿意多吃,你不是说,如果我瘦下来,你就……就……”
他轻声笑起来,气息打在她脸上,有些发痒:“阿笙,我的阿笙,你怎样,我都是喜欢的。”
心跳的声音忽然分外明显,她闭上眼睛靠进他怀里,定然是骑马过来时跑的快了些,心才跳的这样厉害的,一定是。顾清笙醒的时候,是在宋连煜怀里,天还是雾蒙蒙的黑着,久纨已经替她打点好了行装,带的东西很少,只一个小小的包袱。
宋连煜抱着她,柔声道:“乖,阿笙,再睡会吧,有我在。”
“是……城破了。”
宋连煜的呼吸顿了顿,眼中弥漫的哀伤经久不散。他闭了眼,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我会护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九个月的肚子,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终究没能在国破之前生下来。
两年前,宋连煜归来,那一仗并没有打赢,两国僵持不下,谁也没能占到便宜,终是签订了停战书,各自休养生息。
纵然这两年皇帝有意培养兵力,不料子虞国这次卷土重来,竟是与承平国结了盟,南北夹击,势如破竹。
城,破了,皇帝带着所剩不多的皇室,逃往东边。
顾清笙靠在他怀里,进了马车,身体似乎有些异样,她也并未在意,只当是舟车劳顿,有些疲乏。
子虞国很快发现了撤向东方的他们,已然派了人马追了过来。
马车走的越来越快,顾清笙却在此时感觉到腹中撕裂般的疼,她咬着牙对宋连煜说:“我可能,要生了。”
宋连煜的脸白了一分,瞬间的思忖后,叫停了马车,吩咐到:“秋满,带上重要的东西跟我走,久纨,去告诉父皇,不必管我们,儿臣不孝,不能一路侍奉了。”
好在,这里还零星有些村落,他抱着顾清笙到了最近的人家,匆匆请了稳婆,为她接生。
夜幕暗了下去,孩子依然没有到来。他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擦去她脸颊细密的汗珠,柔声道:“阿笙,阿笙,别怕,我在,我在。”
孩子的哭声伴着浓重的夜色一起到来,是一对龙凤胎。
听说,那天晚上,皇室出逃的人,被系数抓获,唯有太子宋连煜不知所踪。
顾清笙的身子自那之后一直不大好,宋连煜索性在这个村子开了间私塾,挣些银两,照顾她们母子三人。
日子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她的发间也生出了银丝,她依在他怀里,只觉得满足。
“娘,娘,我饿了。”她蓦地睁开眼,拉着她衣角的孩子,还只是两岁的模样。
她抱起孩子,把一碗稀粥小心翼翼得地进他嘴里,女儿还睡着,那眉眼分外像他。
原来,是梦啊,他,他死了,在她生下孩子的那夜,还没来的及看到孩子的样子,就为了引开追兵,与秋满一起冲进夜色中,再也没能回来。她听到了敌军擒住他时的欢呼,那是她晕过去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小孩子总是贪睡的,吃饱喝足后,他趴在妹妹身边,魇足地睡着了。
她为孩子盖好被子,依在院中一棵小槐树下,那里,有一座小小的衣冠冢。
“我今日,又梦到了你,梦到我们,在这方院子里,安安稳稳地过了一辈子。宋连煜,我好像有些想你,想你再唤我一声”
“阿笙。”
气息一瞬间凝滞,泪毫无征兆地掉下去,太过熟悉的声音,一如梦中。
“阿笙,我回来了,许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他伸手从背后环住她,一如那年阳光正好,她鲜衣怒马,惊了年华,他一身戎装,眉眼带笑。
“你说,我若瘦下来,你便喜欢我,如今,我是当真瘦了许多,不知,你可还喜欢。”
“阿笙,我的阿笙,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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