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思言双手回抱住他,耳畔旁,她听见了止不住的抽泣声,不久后,耿思言的左侧肩膀,衣裳湿了一片。

杭墨哭了,他没怎么哭出声,可耿思言已经从他颤抖的身子中,感受出那无尽的隐忍与绝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忍了很久很久,忍到自己都以为快麻木了,可就在抱着她的那一刹那,大脑里所有的筋,仿佛就在那一刻分崩离析了。

耿思言轻轻拍着他的背:“哭出来就好……”

她的泪水止不住在流,可嘴角却依旧含着笑容,几分幸福,几分悲伤。

“思言……”杭墨哽咽着,“我忘不掉你……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可我,还是忍不住爱你。”

不想掩饰了,他真的,忘不掉。

一旁的柳毅侧过身子,不愿再干扰他们。

耿思言看了看自己的手,毒素已经逐渐延到了手肘之上。

“我又何尝不是呢……”耿思言轻轻推开他,这样,就能正视着他的双眼了,“以前的,都算了,但是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别这样了。”

“你不会死。”杭墨握着她冰冷的手,“你耿思言……这么不安分,还很吵,太讨人嫌了……”

说到这,耿思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所以,上天哪里会想收你这样的女子啊。”

耿思言含泪打趣道:“我哪都不好,你杭墨不还是喜欢我了。”

他的答案还是和当初一样:“我就是喜欢耿思言这个人罢了。”

“但我现在,已经没以前吵了……”她苦笑,“我只想和你吵吵闹闹,我知道,我怎么吵你都不会嫌弃我。”

杭墨突然缄默了。

“如果我今天没中毒,那我们往后还是陌路人吧。”

杭墨没有否认。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血海深仇,能老死不相往来,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耿思言不甘心啊。

“所以,我一想到中毒后能换来和你说这么多话的机会,你还……还抱我了……我觉得好像无论是剧毒还是死亡,我都不太怕了。”耿思言终究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我知道我太自私了,可是杭墨……我这些年多想让你再抱我一次啊……”

余生中,唯一的梦魇,就是失去了杭墨。

但也好,梦或许是反的吧,现在的我,还在他怀里,他不恨我了,还告诉我,他仍旧爱我。

毒素已经蔓延到肩膀了,柳毅握紧拳,不断向远处张望,依旧没见耿睿璟的身影。

柳毅又蹲回她面前,眼眶已不知不觉地泛了红:“师妹,你坚持住,师父很快就来了。”他又看向了杭墨,眼神前所未有的无助,语气几乎是在恳求,“杭墨,你再多和她说说话,她这些年……真的特别想你……只要你愿意陪她,她就会坚持下去的……”

“我知道。”杭墨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柳师兄。”耿思言对她微微一笑,“你宠了我一辈子,可我,从没好好报答你。”

“若想报答,以后随你怎么报答,别现在跟我说这些话!”柳毅回过神,赌气地说道,“我不想听!”

毒素已蔓延到了锁骨。

“思言!”杭墨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别吓我,不要离开我。”

“叫我夫人好不好?”像梦里一样。

“好,夫人……”

“没听清。”

“夫人……”

“还想听。”

“夫人……”

杭墨的泪水不断打湿在她身上,可她却幸福地笑了。

天黑了,苍穹如一个巨大的网纱,将所有人掌控于心。

耿思言借着一旁干柴燃着的火光,将他俊若天神的脸,牢牢地尽收眼底,这一眼,望得很深很深。

“夫君……”耿思言泪水滑过脸颊,“来世,我们就做对普通夫妻好吗?你可以不用多富贵,我也可以有爹娘陪着我长大,我们可以吵吵闹闹一辈子,只要……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别说傻话了……”

“答应我。”

“好。”杭墨已是泣不成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身边终是有了动静,耿睿璟落地后,一手拉过一个吓到惊慌的医师:“快帮她医治!”

“这位老爷,你真的难为我了!黑散毒真的是无解之毒啊……”

“我让你给她医治!”

耿睿璟一声嘶吼,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瞪着他,额角的青筋都暴跳了起来。

“是……”

医师到了耿思言身边,快速为她把脉,检查身体症状。

“夫人。”杭墨在她耳边低呐,一只手抚着她的游鱼玉簪,“医师来了,你快醒醒,别睡了。”

耿思言瞳孔涣散,意识模糊,毒素再度向上移。

柳毅胡乱地抹了眼泪,问向医师:“怎么样了?”

医师遗憾地摇着头:“我已是我们那医术最高超的了,可黑散毒真的治不了,别说我,至今都没人解出过。”他怯懦地看了眼耿睿璟,“可这位老爷非要我来……”

话未说完,面前一声闷响,医师震惊地瞪大眼。

骄傲一世的耿睿璟已是毫不顾颜面,他“扑通”一声跪下了地,向医师重重地磕着头:“求你……求你想办法救她……我求你……”

“这使不得啊!”医师上前扶起他。

“思言,你答应过我的,我往后不当掌门的日子你会陪我,为师什么时候教过你食言了?!”耿睿璟看着耿思言双目无神、毫无意识的模样,心彻底揪了起来,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曾以为大哥死去后就再也不会有了,“你才刚答应叫我叔父啊……”

毒素将整个脖子染尽,如一片枯枝,爬满了她的脖颈。耿思言双目渐渐合上,握着杭墨的手,亦是松了下来。

“师妹!”柳毅始终无法相信,她怎么就走了。他撑着头,默默地流着泪。

杭墨已是泣不成声,一切的话都说不出了口,他只是紧紧地把耿思言抱在怀里,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悲泣声四起,周围的空气,潮湿中多了悲凉。

不远处的树丛后。

玉凤边抹着眼泪,边问道:“少夫人,你要过去安慰一下我家少爷吗?”

“我们……回马车上等吧。”

顾淳杉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转身的刹那,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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