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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若瑾在晅王府密室之中已过十日,她每日里大部分时光或是面朝那“黑黢黢的物件”冥思苦想,或是取来柜中药材磨粉捣汁,她时而欣喜若狂,时而怏怏不乐。
至第七日时,药灵终于忍不住了,作为一株幻化成形的灵草,它本性仍是木讷少言,可若瑾如此幽闭密室情绪不稳令它也无法安心入眠。
“若瑾,若瑾,据我作为灵草多年的直觉,这个黑炭一般的物件是一种菌菇。”
若瑾冲它翻了个白眼,“我自然知道它是一种菌菇,我还知道它有毒,只是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与那些未解之谜有何关联?”
“我是昆仑圣草,曾随昆仑真人出入仙魔两界,可是见过世面的呦。”药灵探出身子跳到案上,凑近那块“黑炭”仔细瞧。
“哎呀呀我想起来了”药灵大惊小怪地围着“黑炭”转圈,愈转愈快,扑通一声转晕了跌在“黑炭”边。
“你怎么了?”若瑾关切地望着它。
“我开心啊!若瑾你这么多天都没想明白的难题,我可以解答呦。”药灵眨巴着眼睛道。
“快说吧”若瑾轻轻推了推它。
“万万年前神魔大战,魔尊率领魔族先是藏匿在人族南境十万大山之中,他们在山里遍撒腐草和血牙菌的种子,意图毒杀追踪而来的神族将士。后来魔族惨败被拘押在万丈隐渊之下,为了净化南境铲除毒株,昆仑真人还在十万大山之中作足七七四十九日法事,毒株才从人族消失。可是不知为何,如今又重现人族?”
药灵晃动着小脑袋,它的脑袋与身子一样呈现圆滚滚珠子模样,此时如水波流动煞是可爱。
“腐草?”若瑾忆起傅昀的宝刀曾被腐草侵蚀,还是她修复的。
“彼时神族认为腐草与血牙菌出自魔族皆是毒株,可是后来昆仑真人还发现如将血牙菌磨成粉浸泡在辛藜汁液之中,七日后可解腐草之毒。”药灵神气活现地说,“可见以毒攻毒亦有奇效。”
“辛藜?”若瑾陷入沉思,腐草,辛藜皆出现在煜皇宫中,血牙菌为黑衣人所携,黑衣人屡次截杀晅王,赵叔,还有玉陵......
“哎呀呀,我以为你该夸我很有见识的!”药灵摇头晃脑的模样令若瑾忍俊不禁。
“是了,我们家药灵是昆仑真人座下灵童,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聪敏过人英俊无双!”若瑾柔声赞道。
“是啊!是啊!若不是神女披香诳骗我下界,就凭我与昆仑真人朝夕相处建立的深厚感情,亲密关系,我定能成为真人座下最有前途的灵童。”
若瑾一时怔仲,“我只是个宫女不懂朝堂之事,但凡是走动勤的自是关系好的。”桂枝欲言又止的模样再次出现在若瑾眼前。
她与药灵已然查清毒株的来处,然而这些毒株汇聚煜皇宫则必然与人有关,傅相夫妇待傅瑶如掌珠,傅瑶与淑妃情同姐妹,那晚在秦宫人处所见背影窈窕嬿婉恰似淑妃一般,若确是淑妃?
她又忆起傅昀那把诡异的宝刀,傅瑶的绿玉耳坠竟能开启秦宫人处的碧玉玲珑簪,若是傅昀暗中换出姜藜想来易如反掌......
可是晅王与傅昀情同手足,傅昀怎会这样做?
“煜皇宫中多有未解之谜,若自己的猜测成立呢?”若瑾惊出一身冷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瑾霍然站起,“若淑妃与傅相暗中来往,傅昀岂可托付?”
她循着记忆来到十日前晅王离开的暗门前尝试打开,可是无论她怎样推拉施术,暗门纹丝不动。
无奈她猛烈撞击暗门,直至精疲力竭,暗门还是纹丝不动。
她绝望地瘫软在地,“这段日子你需多多费心,我未必再来,再来之时也是你离开密室之时。”当日晅王所言她并未多想,如今想来晅王令她查明血牙菌来历,实为诳她--离开他。
她暗笑自己好傻,晅王两次令她离开,她都天真拒绝,如今被关在密室,与离开又有何异?莫非晅王早已厌烦于她?才设下此计?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日,若瑾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颓丧,就连药灵跳来跳去转着圈地劝慰她,也不能使她再露笑颜。
......
忽一日暗门吱呀而开,若瑾抬起头两眼无神地望向来人,柳霖那双邪魅的眼睃视于她,身边竟立着伤重未愈的景乐。
“你,你怎么跟他在一起?”若瑾的心仿佛被利刃划过,眼里难掩悲戚。
“傅公子在北地救过我全家,我自是唯他是命。”景乐面无表情地说。
“傅公子从未去过北地,如何能救你?”
“是傅昭公子,并非傅昀公子。我说了你也不知,不过一会你便能见到他。”
“走!”柳霖挥手下令,一行人押着若瑾向城外而去。
六
晅王烈曜阳杀出煜皇宫时四千府兵尚余千人,待他冲出煜都城外,左右不过七八十人。他们在煜都城中誓死冲杀时,并无人接应。
此时天光大亮,腊月的日光虽不炙烈却依然夺目。经历了黑暗中的浴血奋战,此时曝光于耀眼的强光下,刀枪剑戟光彩灼灼,令人倍觉烦躁。更不用说脚下是早已踩踏成冰的雪,极为影响打斗者身形的平稳,招式的狠辣。
影响最大的确是力量的悬殊,煜都城外已不见羽林卫的番号,取而代之的是神机营。神机营亦属煜都神护军所辖,与神弓营同属神护军战力最强的两支战队。
此时战况已然明了,晅王烈曜阳遭遇伏击,柳氏一族势将致他于死地。
在四面震天响的厮杀声中晅王府兵凄厉的哀叫声愈发衰弱,府兵已所剩无几,晅王亦是浑身血染,他小腿上插着一支利箭,鲜血渗出甲胄凝成一块块黑紫的印迹。
他不由心灰意冷,莫非今日便是他晅王烈曜阳的死期?
忽然,远处烟尘滚滚,谢翎先行率领五千轻骑前来驰援。
按照部署应是郑勇率五千精兵在煜都城里接应晅王府兵,可他们一路杀将出来哪里见到郑勇精兵半分影子;而本该驻兵城外的威远侯云朔,也是未见其人。现在终于见着谢翎,晅王如久旱逢甘霖,他虎目圆睁,昆吾剑愈发舞的上下翻飞无懈可击。
谢翎的兵马杀进包围圈,清出一条血路,眼看晅王便与谢翎会合一处。
忽然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却是傅昀领兵包抄而来。
既是两路强援都已聚合,晅王终于松了一口气。傅昀迅速冲进包围圈,倏忽间已来到晅王面前。
晅王正欲张口询问为何傅昀未按计划而行,却猛然发觉一把绿芒闪耀的弯刀直劈肩头。他刹那愕然,身体本能闪避,森森锋刃仍是入骨而过,在他的肩头留下一条寸许长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谢翎见状挥剑格挡欲再次扑来的傅昀,他惊呼:“谢公子,你疯了?”
“他没有疯,是你们疯了!哈哈哈哈......”柳霖那邪魅的笑声愈来愈近。
神机营退避左右让出一条便道,柳霖策马停在晅王两丈余远处,左右亲卫推出一人,那人双手被缚却是若瑾。
若瑾见晅王肩头血流如注,小腿上箭镞兀自摇晃,她顿时倍感心疼,她怒睁双目瞪视傅昀,“你为何背叛晅王?”
“哈哈哈哈”傅昀突然声如裂帛狂笑不止,浑然不似往日相府翩翩佳公子,温言善笑的模样。
“我是傅昭,不是傅昀。是你们有眼无珠!傅昀已被囚禁,你们是见不到他的。哈哈哈哈!”他的脸上写满讥讽和恣意嘲笑。
“你,你竟与傅昀一模一样?”晅王徒遭背叛伤心欲绝。
“哼哼,既是今日你们都难逃一死,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
原来傅家出自九黎紫鸾族,与九黎族,乌赤族,岚青族,骁云族并称九黎五族。虽然世人皆知紫鸾族,但其实不知实为“子孪”二字。
子孪族人家家皆生孪生子女,傅家两子便是傅昀,傅昭。族中族规森严,若是离开部族,必与部族签订契约,将一子留为质子,十年后方可赎回。傅相离开子孪族时,将傅昭留作质子,直至三年前才花费重金将其赎回。
傅相一直对自己出自九黎的身份讳莫如深,也从未对外言明傅昭的存在,于是傅昭藏于相府三年,傅昀虽不知其存在,他却日日与傅昀朝夕相处,兼得两人本就是孪生,只要举止言行相似,外人更是难以分辨。
“所以,自我前往北地,那时见到的有时是你,有时是傅昀?”晅王手捂肩头在紫骝马上摇摇欲坠。
“算你聪明,只不过你不可能察觉,就连灵风也从未察觉。”傅昭斜睨晅王露出得意的笑。
“够了!晅王烈曜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将她送来与你共赴黄泉,你可满意?”
“柳霖,你敢?!”晅王睚眦欲裂。谢翎挥舞三尺青锋剑冲向柳霖。
“你若过来,我先杀了她。”柳霖咧嘴喊道。
“谢兄且慢,容他说完。”晅王眸光黯淡,强撑着俯身趴在紫骝马上。
“若你俯首请降,认罪伏法,我当饶她一命。”柳霖颇为自得。
“如何认罪,怎样伏法?”
“兵变逼宫之罪!朝堂之上按律处罚!”
若瑾挺身前行一步,“晅王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若瑾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刀上有毒,若你不降,怕是死的更快。”傅昭懒洋洋地弹了弹掌中利刃。
远处烟尘再起,大队兵马滚滚而来。
“云朔?”晅王展眉远眺,谢翎亦是十分紧张。
却见大军之中高挑明黄滚边战旗,长风迥回战旗猎猎,“神护军神羽营”......
那一瞬晅王再也支撑不住,他翻身落马重重跌在地上,暗红的血流淌在萋萋衰草间蜿蜒如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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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瑾只觉天塌了一般,她愣怔片刻突然仰头向天爆发出阵阵怒吼,伴随着那仿若控诉上天不公的吼声,一道道灼然可见的金色光芒自她额间迸射而出,在场之人皆捂紧双目四散奔逃,所有马匹昂首嘶鸣似癫似狂......
若瑾扑向晅王,头一歪倒在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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