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广袖一挥,梳妆台上各色瓶瓶罐罐尽被刮倒下地,还一个劲儿地捡着头上的钗环往周围人身上砸。丫鬟婆子们从没见过哪个深闺小姐这般举动,都以为她疯了。一个个被吓得面如土色,手足无措,最后还是贴身丫鬟青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好了,出室登堂的档口才没再闹。
到堂上行奠雁礼,安朔一首又一首催妆撤帐的诗吟过,终于进到帐下将大雁放在她面前。按礼俗,新人可以借此时正二八经地相看。安朔没辜负这好时机,而她当时还沉浸在“1997年香港回归”,眼皮都没抬。
之后的礼节如何完成,李晓也再无印象,待过门儿后才依稀听得一点儿安家的来历。
他家原籍就是长安人士,后来车骑大将军安闵奉命镇守雁门关才举族迁居代州。安氏一族效守雁门关四十多年功勋冒著,帐下良才猛将更是多如四时谷粟,人称“晋唐利刃”。
安氏前任家主,正二品车骑大将军安闵,昔年“不败”之名响彻北境,因有从龙之功,与先帝是生死至交。老将军隐退后,军中掌权的便是他爹——从二品镇国大将军兼并州节度使安怀。安怀之妻崔氏是清河崔家的嫡幼女,出身清贵自不提,平生更是受尽千宠万爱,可惜直到双十年华才生了安朔一个独子。
民间俗语称:兵者,血腥利器,屠戮生灵,故后人多夭绝。
安氏恐怕也应了这话。自安朔祖爷爷那一辈起几乎每一代子孙都是一脉单传。安朔的爷爷没有兄弟,父亲唯有靖安郡主一个姐姐。到了安朔这一辈,更是独根独苗。
好在安朔是个争气的——十岁,随父亲叔伯征战四方;十六岁时,一杆银枪独冠军中,单骑过草原智擒狼族三王子。捷报传来,先帝大喜过望,不仅在安兴坊的旧府旁单独建了少将军府,还留他在京中给豫王李承欢伴读,视作辅国之臣来培养。
如此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放着满京城的闺秀不要,单单看上了一个四品通议家的酸文小姐。安家独苗少将军的婚事,父母长辈没有出面,反要祈求天家恩典。
这婚事怎么看怎么有鬼。
“咕噜——滚滚——”
妆台边有些细微的响动,黎萧被吓得头皮发麻浑身绷紧。
不多时,便听见青箬试探地喊了一两声夫人。
黎萧假意翻了个身,没有作,只是心底的惊讶和恐惧不由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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