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阳间做衣冠。
……
声音嘹亮,却满是悲凉。
不多时
众人到了一座山脚下。
崔峣将身上大多数的钱都用来买下了这山脚下的一块墓地,墓地依山傍水,景色不俗,崔峣看中这块墓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人去打理,常年行走江湖,崔峣离开麓泉城后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一趟,自然不会将妹夫埋在人烟稀少的地,长满野草被人遗忘。
墓地前,一个披着掉毛皮袄的干瘦老头,等到了崔峣几人后,指了指身后早已经挖好的墓坑。
王二几人将棺椁轻缓的放入坑中,松了松手臂,拿起铁锹将土填上,再把一旁的白石墓碑立了起来,墓碑上写着妹夫邱成之灵几字。
崔峣将钱袋抛向王二,王二接过后打开数了数,就带着其余人往回走去,王二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长腿姑娘赶的马车,小声嘀咕道:“是不是我眼花了?为何这麻袋动了一下?”随后王二看向大主顾那边,却对上了崔峣冰冷的双眼,一瞬间,王二抖了一激灵,立马决定不多管闲事,扭头快步离去。
崔峣看着王二走远,眼神才稍微缓和,方才王二要是多嘴想刨根问底,或者躲在一旁偷看,崔峣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崔峣看了一眼守墓老头,老头自觉的转过身去,不闻不问的摸出了一个干辣椒嚼了起来。
崔峣将马车中两个麻袋拎下,丢在墓碑前,手掌压下,掌风将麻袋震成碎片,地上躺着昏死过去的张伦和一个全身血迹脸有刀疤的秃子,崔峣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在秃子鼻子面前晃了一晃,秃子随即便醒了过来,看到面色不善的崔峣,秃子立马跪在地上,嘣嘣嘣的磕着响头苦求道:“饶命,饶命!那小妞…不不不,是贵侄女的事我都招了,是柴爷叫我们抓的,都关在酒鼎楼中,其余的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崔玲儿一脚将秃子踹倒,怒骂道:“黄秃子,那日就该跟那道士一起打死你!”
黄秃子冷汗直流,脑筋急转,想到个脱死之法,连忙说道:“你们饶了我,我带你们去酒鼎楼找人,一定会帮你们找到的!”
可崔峣面无表情,从马车上拿出一把四尺长的大砍刀,刀背两指之厚,刀身一掌多宽,寒光凛凛,没等黄秃子说话,崔峣抬刀便砍,大刀呼啸而至,黄秃子还没反应过来,便人头落地,血洒坟前。
接着崔峣用凉水将张伦泼醒,张伦鬼哭狼嚎,崔峣扯起张伦的头发,指着墓碑说道:“你还记得被你打出公堂的这人吗?”
张伦眼中迷茫,以往贾家少爷送了无数金子来,凡是城中与少女相关的案子张伦一律将人打出不管,张力如何会记得?
崔峣看在眼中怒道:“你这狗官,坏事做多了,连冤枉过的人都不记得了么?”
崔峣挥刀便斩,张伦来不及求饶就人头落地,堂堂麓泉城知府,却在美梦实现前便死了,崔峣一甩大刀,血滴滑落,墓地中的冷意,似乎在这一刻多了几分。
人头摆在墓前,崔峣望着墓碑有些伤感的说道:“今夜用狗官人头祭你,妹夫莫念,安心去吧!”
崔峣和崔玲儿上香点蜡,在墓前将剩下的纸钱都烧了,崔峣拿出酒壶,将一壶上好的桑落酒洒在了墓碑前说道:“我答应你,双儿会平安无事的。”
崔玲儿望着爹爹坚毅的眼神,忍不住说道:“爹爹,宋大哥千叮咛万嘱咐了,让我们等他去东山祭祀回来,再与我们商议救人之事,我们真的不听宋大哥的话么?”
崔峣摸了摸崔玲儿的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小宋本就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读书人遇到江湖事,哪能有什么好办法,小宋若在这,杀人报仇的勾当还得避着他,正好他去了麓泉城文脉祭祀,我也落得清闲,而且明日祭祀时,酒鼎楼中肯定难有防备,这才是救人的好时机,若等小宋回来,再进酒鼎楼怕是难上加难了。”
崔玲儿也觉得爹爹说的不错,点了点头,在墓前郑重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心中默念,“叔叔,明日保佑我爹爹平安!”
墓碑之上几阵寒风呼啸,烛火摇曳熄灭,不知亡魂是想在诉说什么。
***
***
麓泉城外,山顶之上。
一棵巨大的松树下,有父子二人。
满头灰发的牧横换上了初来此山时与儿子一同在松树下埋的白衣,白衣不知是何奇异之物,埋在地下十年也仅仅只是有些泛黄。
将军白衣飘飘,却不见当年故人。
牧横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才勉强站住了身子,此时的身体,比牧横当初预料的还要差上许多。
牧横握着牧以歌的手柔声说道:“今日之事,爹爹没有先告诉你,你怨爹爹吗?”
牧以歌望着眼前的老人,脸上眼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说道:“以歌从来不怨爹爹,不告诉以歌自然有爹爹的道理,爹爹说什么,以歌就做什么。”
牧横将手缓缓的放在了牧以歌的脸颊,抹去了那些泪珠问道:“以歌,刀法兵法都记下了吗?”
牧以歌握着那双粗糙的手,咬着牙拼命点头说道:“爹爹,俺都记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牧横欣慰的望着儿子,轻声说道:“你娘亲说的没错,儿子比起我,天生更像个将军。”
牧横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竟恢复了些力气站直了身子,往前迈出几步,牧横望着北方喃喃的说道:“以歌,你那些叔叔,都是跟着我守北的人,我答应过他们要守住淮汉,可我没有做到还拖累了他们,我已无颜面见他们了。”
牧以歌辩驳道:“不是的,叔叔们以前跟俺说的最多的,便是从来不后悔跟着爹爹打仗,还说了,以后即便爹爹老了,他们的子子孙孙也愿意跟着以歌,他们是自愿跟着爹爹去救娘亲的,从不后悔。”
牧以歌说的这些,牧横又何曾不知道。
牧横对着北方长叹一声,悠悠的说道:“爹爹知道他们不曾后悔,可这样,爹爹就更对不起那些老兄弟了。”
北风萧瑟
牧横转过身朝着牧以歌说道:“爹爹将守淮州的担子丢给了你,可别怪爹爹啊!”
北风之中,牧横身影萧索。
牧以歌摇着头哽咽道:“爹爹,你不是答应要跟俺一起去淮州吗?你不能骗俺啊!”
牧横闭上双眼,神情皆苦,牧横脸上潮红退去再无血色,从不曾流泪的牧横淌下了浊泪两行,浑身颤抖,牧横声音颤着,握紧拳头不甘的说道:“爹其实很想跟你去淮州啊!爹真的很想看到你站在万军之前的模样啊!”
可是
牧横早已油尽灯枯,双眼中的光彩渐渐涣散。
洛桑牵着一匹白马出现,展颜微笑,洛桑身后,啸林铁骑众人整齐而立望着牧横,牧横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身姿挺拔,牧横抬起手向前探去,柔声说道:“以歌,爹去找你娘亲了!”
话说完,牧横向前沉沉的倒去。
牧横倒在了牧以歌怀中,牧以歌泪流满面的紧紧抱住了那逐渐冰冷的身躯,放声喊道:“爹!!!”
牧以歌仰天痛哭,哭声悲切,
肩上,牧横面带微笑,如春暖花开。
将军白衣飘飘,已去见当年故人。
初冬日出,遮不住山中悲泣。
……
红叶山破庙中
藤制躺椅上
文老道握着一杯早已凉了多时的清茶,望了那山巅一眼说道:“终于手刃了仇人,你牧横这十年也没白等。”
文老道覆手将茶水洒于地面,算是送故人魂归故里,起身进屋,文老道将门重重关上,接下来,便只剩这命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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