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读者朋友您一定一头雾水,别急,我也一样。
收到多年未见的老友的来信,抵达圣城诺尔维斯坦,脚跟还没站稳就被一伙自称“自由军”的邪教人员挟持,对于这些年来一直和平安稳执教的我来说,是个非常大的冲击,并且其背后的原因又非常复杂,想三言两语说清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况且,那样讲出来也会缺少很多乐趣。
但为什么选这个名叫“丹尼尔”的小人物的故事入手呢?明明怎么看都没法和我当时的处境产生联系,抛砖引玉完全算不上,反而会增大理解状况的难度。这个问题就不能问我了,得去问九千院枫,因为这段故事是他讲给我听的。
被这群说着疯言疯语的人控制住后,我被蒙上双眼带到了教会深处的一个秘密房间,霍普也跟我在一起,就是在那里,我见到了九千院枫。
令我诧异的是,他不是以一个人质或是囚犯的身份在那儿的,而是高高在上地坐在房间尽头的主持椅上,身后是一幅巨大的油画,裱在华丽的红枕木画框中,画着高举胜利之剑引领民众的纯白天使。九千院枫放下手中的酒杯和书,摘下眼镜,一边捏着鼻梁一边挥手示意,于是这群邪教徒便很听话地松开了我们俩,离开了这个房间,还毕恭毕敬地关上了门。
我对此十分疑惑。我皱着眉凝视着他,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要怎么问。
“别客气,找个地方坐啊。”
九千院枫看我沉默不语,便起身从身后的圆桌下掏出两个杯子,递到了我和霍普面前,还悠闲地拿起酒壶给我们倒了酒。
“是诺尔维斯坦的巴普耶红酒,酒精含量很低的,但喝起来也不是非常甜,有些许点到为止的辣嘴感,我个人很推荐,办正事之前喝几口,方便提神醒脑。”
接过他的酒,我并没敢直接喝,我一边瞟着在昏暗的室内光线中显得好看而有质感的酒液,一边警觉地打量着他。与前不久离开盾辉诗时的装束不同,常年被他穿在身上的学院斗篷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又很有品味的贵族束腰礼服,带褶的护手让我想起学院高层几个道貌岸然的资本混蛋,真没想到会在他身上见到。
“你真的是九千院枫吗?”
“您这是累糊涂了,还是怎么着,我这张脸都不记得了吗。”
“你的打扮,和你在做的事,让我很怀疑。”
“那没办法,”他嘬了一口手中的酒,回到方才的位置上,直勾勾地看着我,继续说道:“我也没想过我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你说解释什么?”
“老K啊,你这样太强人所难了,如果都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你又怎么能得到有用的答案呢?”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跟九千院枫这个人讲话,得时刻留心,我虽然是他的老师,但是也不敢对他放松警惕,光是在学院里的时候,他闯出来的祸就多到两只手数不过来,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因此现在离开了学院,他的所作所为我们更是无法控制,在没弄清楚他想做什么之前,人情完全不足以成为担保条件。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诺尔维斯坦的?”我觉得九千院枫想要从我这里套话,探探我此番前来的底,所以越想问的问题就越容易暴露我的处境,谨慎为先,我还不知道我的得意门生是不是变成了我的敌人,得先把自己隐藏好,于是我先选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您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玩弄起放在桌子上的眼镜。
“就算我在学院的时候再怎么不听话,我也没出去杀人越货吧。您觉得我是有什么成为犯罪头子的潜质嘛?为什么这么提防我?如果觉得我可能是您的敌人了,那得先想清楚,‘您的敌人’,是做什么的。最起码,您当下是有什么行动,有什么计划,与您背道而驰且会对您造成阻碍的人,才配的上‘敌人’的身份,可是您根本没有什么要做的,您只是收到老朋友的来信,来诺尔维斯坦赴约而已,您大可不必这么小心。”
我的想法全被他看透了,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那你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才要问您想知道什么。我还不知道您对当下的形势了解多少,自然不知道该跟您讲什么,不该跟您讲什么。”
“当下形势?”
“比如说,邀请你来诺尔维斯坦的摩尔比·查克,他人为什么不见了。”
是的,我也意识到这一点了。我把头扭过去,看向缩在一旁不敢吭声的霍普,他抬起眼睛,和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又迅速地挪开,看来是真的有隐情。
“说实话,让格罗比家族的人出现在这里,一开始不在我的计划中。”九千院枫打断了我的思绪,“但是小少爷的事我们过后再提,眼下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谈。”
我努力遏制着自己的冲动,真正想问的话还憋在心里。
“既然有要紧的事,就别兜圈子了。我人现在在这里,你说就是了。”
“不急这一时半刻,再等等。”
“等什么?”
“等药效发作。”
话音刚落,霍普手中的酒杯就摔在了地上,他人也从椅子上歪斜下去,躺倒在地。
“你!你做什么!”我承认我慌了,我冲过去,把霍普扶起来,一边摇着他的身子一边拍他的脸,确认他的健康状态。
“别担心,只是迷药,让他睡一会儿,我们的谈话不方便他听到。对了,您的杯子里没有迷药,您可以放心喝。”
我开始感到恐惧了。过往的人生中我也是见识过很多大风大浪,但这个诡异的学生,我始终是不能对他拿准主意,况且眼下我本就身陷囹圄——或许是夸张了,但我的状况不是很明朗,看到他的反常举动,自然是心生恐惧,有些手忙脚乱。
“您不要这样,老K,请您相信我,”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直视着我,让我愈发感到不自在,“如果您不能信任我,接下来说什么都没有效果,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进来就给一个孩子下迷药,还让我怎么信任你?”
“那您想一想,您跟我是十年师生,见到此情此景都对我提防万分,为什么这个孩子,他就能仿佛没什么事一样地喝了我给他的酒呢?”
“他只是个孩子,他不懂!”
“我要是个孩子,我遇到这情况都吓得走不动道,别提什么喝可疑分子递过来的酒了。这不是懂不懂的问题,是傻不傻的问题。”
看来你还知道你的做法是吓人的啊。
“那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孩子,霍普,霍普·格罗比,我们之前见过。”
“什么?”
“我们不止见过,我还是他计划的合作伙伴。”
这下我更感到恐惧了。短短几个小时内的遭遇,让我发现我身边的人都颇有城府,而我是被他们的阴谋围绕着的一方,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小少爷的事,我们放在最后再谈,时间紧迫,我需要让您知道这座城市即将面临的挑战,而我,需要您的帮助。”
“这座城市?我的帮助?你别开玩笑了,我只是收到查克的信,过来参加他的技术说明会,别把我碰巧来到这座城市的事,说成是什么天将降大任一样!”
“抱歉,查克叫你来,不是这么简单的,这座城市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也有份。”
难以置信。
我是真的无法想象,一向憨厚、寡言、对知识的探求无比专心且精于实干的旧友,会和眼前这个思路奇特、让人摸不清底细还讲话毫不客气的我的学生有瓜葛。
但九千院枫的话也不是毫无可信度,因为查克时隔这么久突然给我写信一事,本来就让我觉得不对劲来着。
“好吧,你说吧。但我提前警告你,我会将怀疑态度进行到底。”
九千院枫笑了笑,金黄色的头发在油灯的照射下泛着光。
“那我就先从您的问题开始吧,其实也是很重要的信息,但我会说得很模糊,因为我也不记得具体来到诺尔维斯坦的日期了,可以确定的是,铜陵都骚乱的新闻传过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到这里了。”
“你的脚程是真的够快,又走了你的专属路线了?”
“不错,而且,还遇见了另一个也能走这条路线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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