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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宏林一直不让吴德友回大黄沙,主要是说不能一个人去,遇到问题不好应付,他说:“又没有生命攸关的大事,迟一天就迟一天吧。”现在有韩荐朝陪着,韩宏林也就没有再阻止。

他们先到小黄沙找着了张魁孟,张魁孟抽空接待了他们。张魁孟是张本初派人喊了几道,才从大黄沙喊回来的,小黄沙也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张魁孟告诉吴德友,吴氏冲还在打,今天不能回家。前边很惨,也乱得很,最好还是别去。吴德友说,再惨的他也见过,不怕。

张魁孟告诉韩荐朝,现在主要的心思要放到战后重建上来,首要的是让这些人有吃有住。那些小孩、老人先不要回来。能回来的劳力有多少,破泥坳要造一个名册,你负责搞好,直接交给联保办。韩荐朝说道:“我们韩家人倒好说,回去就可以造出名册,就是有几户不是我们家的,不知道情况。”“有谁?”“黑胡子一家,平日里和我们来往少,也不知道他有哪些亲戚朋友。”“养猪娘的黑胡子吗?”“是的。”“听说他家的人都在,他两口子应该得到消息就会回来。算上,还有谁?”“没谁了,其他都可以问得到。”“那好,明天上午把名单送过来。”“为什么不经过保办所。”“谌乡长说的,物资发放要减少中间环节。到时候每个保派一个人到联保来当值,不就可以了吗。”

张魁孟将两人送到门口,临别时,他拉了一把韩荐朝说道:“荐辉回来,家里人没好好聚过,现在情况这样,也不好聚。估计荐辉过不了几天就会走,走的时候,你让他秋天想办法回来一趟,到时候,我们几家人好好聚聚。”韩荐朝说道:“是呀!只有到了秋天,打下了粮食,才能算是恢复了。好!我跟他说。要不要就一个节,八月十五?”“不用,只要他回来,什么时候都是过节。”“好,好。”韩荐朝应承完,和吴德友并排走着离开了小黄沙。

因为破泥坳还在战斗,韩荐朝同意先去大黄沙看看。对于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的吴德友来说,大黄沙的变化太大了。不说往来穿梭的部队和支前民工,以及四处烧焦的树木、星罗棋布的弹坑,单说这几乎户户门前都摆放的遗体和长明灯,就够叫人窒息的了。满地瓦片都来不及打扫,活人都没住处,死人也只能将就,在禾坪清出一块地来,摆上长凳门板,让人点上长明灯,也就算停当了。

这些吴德友早就料到了,可韩荐朝估计不足,以致过了景兴桥就不敢往前走了。吴德友说:“还是往前去吧,什么事情都要面对。前面有那么多人呢,还能把你吓着?”韩荐朝说道:“不是怕吓着。我和他们的感受是不同的。这些人不说是怎样的亲戚,这么些年住着,那也是沾亲带故的了,不管是谁都可以想起一两件过去的事来。”吴德友说道:“这些天,我们在龙潭,把该想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我们的国家太弱了,往后多往这些方面想一想就是。”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谈论着。吴德友的年纪大一些,说得也多一些。只是平日很少和别人交谈,不善于表达,往往有话说不出来,或者表达不完全、不准确,尽管如此,韩荐朝还是听出了他高人一筹的想法。他好像在说,老百姓都富裕起来,让国家强大起来,超过日本,这才是正理。

正说着,有人过来告示吴德友吴氏冲可以去了,刚才在那里打了一仗,鬼子都跑到山那边去了。吴德友听到这个,连忙往山上跑。吴德明见此情形,喊上几个人跟了上来。吴德明追上韩荐朝询问,韩荐朝也不知道吴德友这么没命地跑是为什么。

大家跟着到了山洞口,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并发现了沟里胡乱摆着的尸体。吴德友见人就说:“原来是在洞里的,一定是日本人想躲进山洞,把我们的人扔出来了。”吴德友这才想到,那天一定是日本人想占山洞,杀了这些人。要是这样,没有这些乡亲,自己就死在山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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