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中，陆声看着车外不断后退的人潮，突然意识到，午饭时间已经过了。
陆声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
过了会儿，他又乐观地想，没关系，还有晚饭。他和温煦一起吃晚饭也可以！
到时候吃过晚饭了，他还能送温煦回家！
陆声美滋滋地想象着。
519工作室介于市中心和郊区之间，门牌都不太亮眼，孤零零地挂在外面。
陆声面上戴着口罩——他现在人气挺高，出门在外不乔装一下，很容易会被粉丝认出来。
519的门四敞着，蹲在前台正在整合资料的小姑娘看见他，礼貌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陆声口罩没拿，询问道：“请问温煦温老师在吗？”
小姑娘笑说：“温老师不在工作室，如果您有急事的话，可以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温老师今天回来吗？”
“不一定。”虽然对方戴着口罩，但她感觉对方态度挺好的，眼神也挺温柔，还有点眼熟，就说：“温老师五点多的时候可能会回来看一眼，如果太迟的话，也可能不会过来。”
现在才一点多钟，可陆声不想走。他犹疑片刻，道：“我可以在这儿等吗？”
陆声说话温和，本来就叫人难以拒绝。何况人家愿意留在这里等着，宋晓晓当然不会反对。她给陆声倒了茶，“那您坐着休息休息，有事的话喊我就行。”
“谢谢。”
宋晓晓道了声不必谢，两人便一个办公事，一个安静坐着。
陆声无所事事，不太想玩手机，不想温煦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捧着手机玩的样子。
他干坐着，两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乖孩子。
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陆声憋不住了，稍稍动了动，又重新坐好。
偶尔观察他一眼的宋晓晓有点想笑，“先生，您我帮您换杯茶吧。”
“不用了。”
宋晓晓只好好心劝道：“您要是等不及了，可以留个方式先回家，温老师会跟你那联系的。”
陆声摇头，“我再等等。”
陆声固执、执拗，又干坐了一个小时。
宋晓晓已经给他换了三杯茶了。
他依旧一口没喝，只是不再干等着，拿出了手机和耳机，听起了温煦配音的那些剧。
偶尔有人路过时，还会问宋晓晓是怎么回事。宋晓晓也答不上来，就实话实说那是等温老师的。
工作室的同事俞桑当即吐槽道：“这样子像是要给温老师汇报工作的。”
宋晓晓失笑。
四点多钟的时候，宋晓晓起身再次为陆声换茶，刚把杯子放下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温老师好像回来了。”
陆声一愣，霎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扯了耳机和口罩，然后扭头将宋晓晓端来的茶水一口喝掉，想给自己平平狂跳不止的心，再冷静地说出他们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
温煦像往常一样回工作室看看，却看到有人在工作室里站着，对方举止优雅地端起茶杯喝茶，然后瞬间变了脸，又要吐不吐的样子，最终却选择把茶咽下了肚。
边上的宋晓晓惊诧道：“先生，这茶挺热的，你怎么……陆声？！！”
“晓晓，倒杯凉茶去。”温煦疾步走过去。他看着陆声，手里摸过水杯，“陆先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烫得很厉害？要不要去医院？”
杯壁传递出的温度并不是很高，应该就是喝得急了，才会被烫到。
陆声的嘴里被烫得有轻微的灼烧感，却是看着温煦，渐渐红了眼眶。
好多年了，他靠着奶糖，靠着那首《捉泥鳅》，靠着当年的那几句话支撑了许多年，终于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他想告诉温煦，我减肥了，减到刚刚好。可是我喝水都会胖，所以我至今还保持着健身的习惯。我真的很有毅力！
他想告诉温煦，我有好好努力，重新开始。我考试都尽量让自己考到最好，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高考的时候只能勉强考个三百多分。
他想告诉温煦，我也唱歌了，而且我现在还是粉丝们都很喜爱的歌手了，我还出了一张专辑，很多人都说好。
他还想说，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到你面前了。
他还想问，你会喜欢我吗？
宋晓晓急急忙忙地端来冷茶。
她有点尴尬，给陆声的茶要是小口小口地喝是不会被烫着的，可也怪自己没兑好温度，于是连连道歉。
“怎么了？很烫？”
温煦挥手让宋晓晓走，接过冷茶，道：“含一口在嘴里，再吐掉。实在不行，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陆声摇头。
他想跟温煦说，那些年为了减肥，他每餐都吃得特别少，有时候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喝水，真的很难。
他想跟温煦说，艺考生太苦了，唱歌太累了，每天都要早起练晨功。他有时候其实很不想坚持。
他想跟温煦说，这么些年他太辛苦了，有时候学着学着就不自觉地睡着了。可圈里的竞争好大，他很怕自己不小心懈怠了，就被别人比下去了。
他还想问，你会心疼我吗？
“陆声？”温煦纳闷地望着仿佛在神游天外的陆声，只见他眼眶通红，眼泪都快要下来了，眼里满是委屈。
这……不小心被茶水烫了，确是晓晓做事不周到，但是陆声既不肯含凉茶漱口，又不肯去医院，他该怎么办？
陆声瞬间欣喜起来，温煦认识他？记得他？
他磕巴了一下，满含期待地问：“温、温老师，你记得我？”
温煦心中莫名，他好笑地望着陆声，说：“你参加的《青春之声》，我有看过。”
期待被狠狠地掼下来，陆声眼神暗了暗。
转念一想，温煦看过他参加的节目，温煦关注过他！他重新欣喜起来。
“陆声？你嘴里没事吧？”
陆声回过神，强迫着自己激荡的心绪渐渐平静。他若无其事且善解人意道：“没事，茶一点都不烫，是我自己喝得太急了 ”
温煦放下心来，“那就好。”他顿了顿，招呼陆声道：“进来说吧。”
陆声便乖乖地跟着他去会客室。
快五点钟了，工作室里没事的人是可以提前走的，俞桑就是其中之一。他走在外面的时候正好撞见温煦，就打了声招呼，然后目光往后挪了挪，顿时惊诧了。
“陆声？？！！”
“他怎么会在这里？！”
“温老师，我们要跟歌手合作了吗？”
俞桑一惊一乍的。
俞桑的性格和范辰郗有点像，挺跳脱的。温煦对他就跟哄小孩儿似的，说：“早些回去吧，明天早点过来做早课。”
俞桑听了话，挠挠头走了。
他边走边想，原来一直跟小学鸡似的坐在门口的人是陆声，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陆声跟在身后，有点眼红。
他也想温煦能这么跟他说话，言语间都是宠溺。
会客室不大，就安置了一套沙发茶几，还有一张办公桌，倒更像是办公室。
温煦招呼他坐下，道：“我听晓晓说，你中午就来了？”
“嗯。”陆声忍了忍，没忍住，“温老师，我等了你好几个小时。”
要是平时，要是面对别的人，陆声肯定不会说后半句话，应和一声就够了。
温煦微怔，这话露出来的态度有点亲昵了，而且怎么还跟他委屈上了？
他抱歉道：“不好意思，这几天事情挺多，不常来工作室。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来之前，陆声压根没想这么多，见温煦就是他唯一的目的。现在温煦问了，他一时语塞，脑筋跟短路似的，找了个不高明的理由，“我想和温老师学配音。”
就像学生时期时，老师问学生，你为什么打架啊。学生为了掩盖真实目的而胡言乱语道，我有病。
十分蹩脚。
温煦纳闷，“你是歌手，学配音做什么？”
“我……看电影觉得配音很好玩，就想跟你学一学。”陆声觉得自己越说越离谱了，立马反客为主，“温老师，我不能跟你学吗？”
温煦：“……”
倒不是能不能跟着学的问题，但是为什么又委屈上了？
沉默片会儿，温煦和暖道：“如果是好玩的话，没必要跟着我学。而且你是歌手，不必学配音。”
蹩脚的借口就是错漏太多，陆声暗自懊恼，面上不动声色地道：“我拍MV的时候，导演说我念台词像捧读。”
他以退为进，“温老师要是不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等下次拍MV的时候，我想跟您请教。我不想再让导演说了，好丢人。”
最后一句，都快成嘟囔了。
何止委屈，简直像是在撒娇。
温煦：“……”
温煦哭笑不得。
看节目的时候，他并不觉得陆声会跟人撒娇，甚至是个成熟、稳重、乐观的人。没想到镜头外会是这般模样。
他道：“好啊。加微信吧。”
说着，他打开微信的二维码，展示给陆声。
陆声立马拿出手机扫一扫，好像慢了温煦就不给他加好友似的。加好了，他也不收起来，直等到温煦那边通过了好友申请，系统发来通过验证的消息，他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外面被夜色笼罩，陆声方才察觉时间很晚了。
正好，可以约温煦吃晚饭。
他望着温煦，诚恳道：“温老师，我可以请你吃晚饭吗？”
温煦刚好收起手机，准备送客了。他回望着陆声，委婉拒绝，“我晚上还有点事情要办，可能没有时间了。”
场面上的话，大部分人都能听懂。
何况，陆声的情商一向很高，不会不懂温煦的婉拒。偏偏陆声状若不知，“那温老师能请我吃晚饭吗？”他在线卖惨，“我今天等了好久。”
温煦：“……”
温煦只好道：“行吧，你稍等我几分钟。”
实在是，陆声的眼神太诚恳、太期盼了，好像一个眼巴巴盼着长辈宠爱的小孩，叫人没法狠心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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