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鑫鑫调侃道:“刚才看你那么生气,怎么都不肯跟他们的玩笑,我还以为你有喜欢的人,只是不想说而已呢。”
他又说:“陆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陆声那么优秀,才华和颜值并存,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多了去了,主动追求他的人也不少,就没见陆声动心过。
陆声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想顺着郭鑫鑫的话说,岔开话题道:“今年暑假回家吗?”
“不回。”郭鑫鑫识趣地跟着陆声话题走,“你呢?”
书被翻了页。
夏天扔下滚烫的尾巴丢在秋天里,秋风再怎么送爽,温度都难以降下去,热得人心发慌。好在早晚凉爽,能让人舒服舒服。
陆声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听了两遍《捉泥鳅》,搜索着最新出来的歌,或者最近大火的歌,不断地扩充着自己的歌库。
刷着刷着,宿舍里的灯忽然熄了。
春影向来限制用灯的,陆声从床上坐起来,“停电了?”
彭楚恒还在底下转来转去,这会儿奔出门到阳台上。他看着外头漆黑的天,以及黑沉沉的校园,说:“连路灯都不亮了。”
“妈呀!陆哥帮我照明,我好像撞着凳子了!”郭鑫鑫惊慌地喊。
宿舍里顿时鸡飞狗跳。
陆声就盘坐在床上,给三个还没洗漱过的人打灯。
等了片会儿,灯还是没亮。
“天呐,要等多久?!我手机快没电了,而且还没网啊!艹!”彭楚恒崩溃得直挠头。
然而,寂静的黑夜里,安静的校园里,忽然一声激情的呐喊:“山那边的朋友你们好吗!”哥们儿的声音瞬间传遍附近几栋宿舍楼,他气沉丹田,道:“在这重要的时刻,我将邀请我最好的朋友来为你们高歌一曲!”
有些凑热闹的就大声回应,“好!”
随即,一道高亢嘹亮的唢呐声响彻云霄!
所有人:“……”
哈哈哈魔鬼!
唢呐一出,谁与争锋?
即便是祭出小提琴、大提琴、萧、瑟,也抵不过流氓乐器唢呐。众人经不住懵逼大笑,又忍不住去和校友的唢呐。
和那首大气磅礴的《精忠报国》。
陆声也下了床,站到阳台上去看。
隔壁的同学声嘶力竭地大吼,“他妈的不能让乐器团的出风头,我们声乐系的也得嗨起来!”
他说罢回宿舍拿了个无线话筒出来并抻着上半身要将话筒扔给了陆声。他道:“陆哥,看你的了!”
陆声:“……”
阳台与阳台之间有墙隔着,这个话筒陆声接得挺艰难。他将话筒拿在手里,坐等合奏结束。
没一会儿,唢呐安静下来。陆声趁着所有人鼓掌的空档,对着话筒清唱出了第一句:“飛翔いたら,戻らないと言って,目指したのは,蒼い蒼い あの空!”
也是瞬间,燃炸!
陆声的声音本就清亮,唱着《青鸟》,更是叫人热血沸腾。
宿舍楼里有人吹起口哨,有人鼓起掌,有人激动到“卧槽”不停。可能唢呐也没想到,会有人拿着话筒唱歌。
怔愣须臾,唢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跟上了陆声的节奏。
可陆声的歌声愣是没有被唢呐盖住,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咬字清晰的歌唱:
“悲しみはまだ,覚えられず
切なさは今,つかみはじめた……”
合奏成了唢呐和人声的交锋与合作,到副歌部分,更是有不少人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春和影视的男生宿舍区开始了一场听觉盛宴。
“飛翔いたら,戻れないと言って
探したのは,白い白い あの雲
突き抜けたら,みつかると知って
振り切るほど,蒼い蒼い あの空
蒼い蒼い あの空
蒼い蒼い あの空!”
歌声落下的瞬间,掌声雷动,口哨声四起。还有人兴奋地高喊着再来一首。
陆声便接着唱起来。
“新的戒指失了光泽,几年过了呢
沉默着天快暗了,我们该把往事收拾了~”
很抒情的一首歌,唢呐没有掺和,合唱的人声倒是更多了。
陆声开了头,就没有继续唱了。他将话筒递给隔壁宿舍的哥们儿,拿出手机录像。
太难得了,是值得记录收藏的记忆。
电还没来。
前后两栋男生宿舍,亮起了许多小亮光。有人拿着手机轻轻晃,有人趴在阳台上轻轻唱,美好极了。
宿舍里,彭楚恒看着卫生间里被郭鑫鑫踩坏了的水盆,不仅水撒了一地,盆里的衣服也都撒在地上。他气得撵着郭鑫鑫跑,要打人!
郭鑫鑫一边躲一边捧腹。
他们从宿舍门口追逐到阳台,推推搡搡地皮闹着。郭鑫鑫还不忘喊救命,“陆哥!昊哥!救我啊!”他求饶,“恒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急着想和陆哥一起唱歌!”
天太黑了,宿舍里什么都看不见。他疾步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杵在阳台边上的陆声,后脊梁还被陆声胳膊肘碰到了。由于他退得太急,这一碰还挺疼,他顿时诶哟一声。
他回过身,“陆哥……”
嬉笑戛然而止——
须臾之间,陆声已经单手撑着阳台,长腿跃过墙围,从二楼跳了下去。在他之前掉下楼的是他拿在手里的手机,那台用了两年多的手机。
“陆声!”
叫喊接二连三,罪魁祸首心惊胆战,却是面面相觑。
陆声蹲在地上,看着躺在水泥地面的、四分五裂的手机,手指都在哆嗦着。
他沉默地捡起手机的碎片,尝试着将手机恢复原样,尝试着将摔坏了的手机开机。
可是一分钟、两分钟……手机毫无反应。
“我曾为你快乐,也曾为你挫折
曾把你紧紧抱着
紧紧依赖着,紧紧地爱着……”
歌声还在继续,合唱出来的情歌有别样的无奈与悲哀。
陆声无措地握着手机。
彭楚恒、郭鑫鑫、夏岩昊从宿舍里的前门赶过来,他们围绕着陆声满脸担心,谁都没见过陆声这副模样,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可他手里捧着的,只是一部手机。
彭楚恒心虚、愧疚,“陆哥,你别难过,我明天去给你买一部新手机!”
蹲在旁边的郭鑫鑫也这么说。
夏岩昊心思敏捷,问道:“手机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备份了吗?”
没有,他没有备份。
他以为不会丢的。
陆声垂着脸、垂着眼睑,眼里波涛汹涌。
他只有那个人的《捉泥鳅》,他连是谁唱的都找不出来,只有这么一段音频。他珍藏了许多年,每天都至少要听三遍。可是,以后再也没有了,再也听不到了。
他没办法再靠着那人的温暖歌声度过漫长且无趣的岁月。
“离开很不舍得,以为会崩溃的
却在最痛的时刻,最感觉清澈
什么都会过去的,过去的在过去活着。”
这首歌似乎特别长,楼里还在唱着这首歌,听得人心口密密麻麻的疼,宛如针扎。
陆声闭了闭眼。
彭楚恒小心地再次提议,“陆哥,你里面有什么文件,明天去手机店看看,万一能导出来呢!”他实在没招了,“对不起,陆哥。我、我保证以后不闹了,陆哥?”
郭鑫鑫更是心慌,看着陆声的模样,都快哭出来了,“陆哥,我太不小心了,对不起,对不起!”
灯亮了。
歌声停了。
陆声站起来,路灯照亮了他的眼睛,里面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去,黑沉沉的一片,似死水无波。
跟在身后的三个人都不敢说话,只能安静。
亮起的灯光又接二连三的熄灭。
206的宿舍里落针可闻,安静得可怕。谁也没有出声,就这么彼此呆在黑暗里,沉默着。
陆声闭着眼,耳边响起那人轻轻吟唱的《捉泥鳅》。
夜幕沉沉。
至黎明破晓。
陆声态度冷淡地拒绝了彭楚恒和郭鑫鑫与他一同去手机维修店的请求,独自前去。
师傅拿着他的手机研究里好一阵,终于说:“你这手机没必要修了。内屏外屏都坏了,全修的话得要千把块钱呢。而且除了内外屏,其他零件也有损坏。维修实在不划算。”
“那能开机吗?”
“开不了机。”师傅说:“里面有东西?没备份?没把握了,丢了只能丢了,重新买一个吧。”
陆声抿抿唇,拿上坏了的手机离开。
是真的丢了。
毫无办法。
陆声眼眶微红,心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他还得往前走。
彭楚恒和郭鑫鑫战战兢兢地跟陆声聊天,给他买零食、带早饭,给他记笔记、送小礼物,给他买大白兔奶糖。
连夏岩昊都不再寡言少语,尝试着活络气氛了。
但陆声并没有那么难说话,依旧和所有人笑脸相迎、谈天说地,仿佛手机从来没有摔坏过,只是多了个爱好——爱上了吃糖。
或者说,他从前更爱吃糖了。
就像没有那个人的《捉泥鳅》的那些年,大白兔奶糖成了陆声最后的依赖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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