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川还是体贴的。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体贴的……他都能理解。
“房子给他住，你跟我们回家。”赵广福当即斩断了他们藕断丝连的可能。
赵延川反驳，“我还要上班。”
“请假！”赵广福果断道：“辞职，随你选。”
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赵延川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却张不开口。他连回望温煦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背对着温煦，抖着唇，艰难启齿，“小煦，我们……”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温煦在他心尖上放了很久。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疼他，就都结束了。
赵延川抑制不住地想哭。
温煦接过话，“天太晚了，让叔叔阿姨先住着吧。我……我过两天来收拾东西。”
他低着头，“叔叔阿姨，对不起。”
温煦绕过一家三口，走到玄关处，回头看了眼曾意气风发的赵延川，打开门，再也没有回头。
出租车已经驶出很远。
温煦给赵延川发了最后一条短信：我走了，照顾好叔叔阿姨。祝好。
◇
“后天”是周一，陆声在家里等到下午三点多，都没见到何淼。他一度以为何淼那天是敷衍他。
直到五点钟左右，何淼才出现。
她什么都没说，脸上除了乍见陆声的怔忪也没有别的表情。她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陆声点头。他的东西不多，几套衣服、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和一颗大白兔奶糖。他拉着行李箱，“手续办好了？”
何淼不冷不热地应了声，“走吧。”
陆声有多少年没见过何淼，已经不大记得清了。没想到今天见面的时候，他还能一眼认出人来。
何淼跟以前一样，穿着漂亮又时髦的衣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听奶奶说，何淼是盐城市里人。虽然川水镇也属于盐城，但比起市里，区别还是很大的。
奶奶还说，爸爸和何淼是自由恋爱，当时何淼家人没同意，两人还是领了证。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婚后反而暴露出许多问题。
爸爸生于农村，从小家里穷，骨子里便是拮据的。何淼虽然生活在一座十八线小城市，却是自小过着精致的生活。爸爸无法接受何淼的挥霍铺张，何淼忍受不了爸爸的节衣缩食。以及其他很多问题。
爸爸出事也是因为当时两人吵了架，他一怒之下买票回家。不幸的是，那辆大巴车在途中被酒驾撞到，全车死亡四人，重伤十七人，爸爸就是死亡人数的其中之一。
陆声起初对何淼有所期盼，特别是爸爸离世的那几年。他看着别人家母慈子孝，就止不住地思念何淼。
他常常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崎岖的石子路，盼着路尽头能出现何淼的身影。
后来家门口的石子路变成了水泥路，他也不再站在门口张望了。
打车到车站后，得乘坐大巴车去盐城，路上需要两个多小时。
陆声和何淼一路静默，谁都没有话题可说。
抵达何淼住处，已是八点多钟。
何淼在小区外打包了两份晚餐，和陆声沉默地解决饥饿的问题，“次卧已经收拾好了，你先住几天。”她微顿，看着陆声，“要住校吗？”
本来还在想一份盒饭不抵饱的陆声抬头与何淼对视了三秒，说：“我想在外面租个房子，可以吗？”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体贴。
何淼虽然手头颇为宽裕，但另租房子也是不小的开支。要是离学校近的话，房租更贵。
可是何淼的话外音陆声听懂了，她不想陆声与她同住。
果然，何淼只是迟疑了一下，“可以。”
陆声便礼貌道：“谢谢。”
母子俩在同一个空间，分别睡在不同的房间，像刚刚合租的陌生人，见面说句“你好”、睡前说声“晚安”都是奢侈。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陆声对何淼的感情已经没有那么深厚了。
转学手续不容易办成，加上陆声的成绩很差，何淼奔跑了几天，走了不少关系，才将陆声塞到某个师资尚可的市初中。
快元旦了，其实也不剩几天学得上。
陆声还是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新学校比川水中学更大、更气派，学生和川水中学的学生一样，看到陆声时难以掩饰眼里的鄙夷和嫌弃。
这个年纪的学生不是没有胖的，但比正常人胖两倍的很少很少。
陆声不仅胖，成绩又差，自然不受欢迎。老师们大概也是不喜欢他的，却比川水中学的老师要收敛得多。
这就可以了。
他不需要别人管他、重视他，他只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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