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听到秦可卿唤她姐姐满意地笑了笑,抬手虚虚拂过自己面前的绣凳:“妹妹,坐吧。”

秦可卿坐下浅啜一口警幻为她泡的茶摇着头道:“这凡世的东西果然也就勉强入口。以前还不觉着现在回想千红一窟、万艳同悲的醇香绵长纯美甘冽,却是越发没得滋味了。”

警幻道:“谁说不是呢?万千红尘,又怎么比得上我们的放春山,遣香洞。妹妹将将恢复记忆倒也罢了,我却是早已忆起从前。在这浊浊污世,如今也不过就是浑浑噩噩勉强度日,虚度此生。”

秦可卿不,风饮仙子向来知道她这个姐姐冷心冷情,如今以香渡魂恐是有要事相商。因此她也不虚与委蛇,放下茶杯看向警幻仙子勾着媚人的笑容问:“姐姐无顾唤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警幻仙子毫不意外秦可卿说出这番话拂了拂轻烟,道:“不知妹妹可还记得,我们下凡,所为何事?”

秦可卿:“自然。”

“如今的情形你已得见。薛宝钗入宫她与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纠葛已再也回不了正轨。不过是个小角色这便也罢了。难就难在绛珠仙子如今与神瑛侍者竟是没了往来。如此,绛珠仙子日后又该如何咳血而亡?”

秦可卿笑而不语,看着警幻仙子等待她的下文。

警幻仙子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满秦可卿的无动于衷,却仍是耐着性子道:“你我姐妹修行,靠的便是这些薄命女子的怨恨与不甘。近日推演命盘,我发现不光是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就连金陵十二钗的命格竟也有了隐隐地改变。我们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以荣宁二府为盘,以府中女儿为子,好不容易把绛珠仙子引下凡尘,却不知哪儿的纰漏竟是令我们功亏一篑。妹妹,你真的甘心么?”

秦可卿道:“既如此,姐姐又如何做想?”

警幻仙子道:“癞头僧和跛道士如今算是废了,眼下也只有妹妹可以帮我。薄命,薄命,不一定为情薄命。倘若家族倾覆,族中女子牵连而逝,不也是一生,命如薄纸么?尽管这般的怨恨是少了些,但总归聊胜于无。不是么?妹妹。”

秦可卿点了点头,似是很赞同警幻仙子的话:“如此,姐姐希望妹妹如何做?”

警幻仙子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至窗边。隔着霞影窗纱,眯着眼,眺望着皇宫的方向:“绛珠仙子所在的林家,贾迎春所在的贾家,史湘云所在的史家,如今皆是站在德泰帝阵营。其余高门面上暧昧不已,私下却也免不得和江南甄府往来,给日后的自己留一条退路。嘉泰郡主是个不甘于人下的。我日日给她托梦,若是义忠王世子登位,她势必要做那摄政长公主。她素来狠辣,深谙斩草需得除根。倘若她掌权,还怕这些家族不被牵连么?”

说完,警幻仙子微微偏头看着秦可卿,艳丽的面容充斥着势在必得的野心。

秦可卿继续点头:“听着似乎挺有道理。可是,姐姐,你似乎忽略了,金陵十二钗的女子多生于荣宁二府。他们和甄家缠绵多年,也算是老亲。如此,贾家又该如何覆灭呢?”

警幻仙子低头笑了笑,忽而抬起眼看向秦可卿:“妹妹莫不是忘了,贾家那块顽石即将尚郡主。这种耻辱,嘉泰郡主又怎么会留着呢?”

“姐姐算无遗策,妹妹佩服。听着姐姐的计谋。似乎并不需要妹妹出手。姐姐如此费劲召我前来,也不知姐姐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

警幻仙子又坐到了秦可卿的面前,握着秦可卿的手,道:“我的好妹妹,你是嘉泰郡主的庶妹,义忠亲王的女儿。德泰帝可是答应过义忠亲王,必不会伤你性命。若是你病危,恐怕这时候就需要一门好亲事,才能勉强散一散你的病气呢。”

警幻仙子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秦可卿自是不可能不明白。

秦可卿垂眸看着警幻仙子精致柔白的葇荑,微微勾了勾唇:“姐姐,你想刺激嘉泰郡主,可是郡主未必会如你所愿。”

警幻仙子拍了拍秦可卿的手:“这就不是妹妹需要操心的了。我控制嘉泰郡主这么多年,若是到头来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岂不是负我在她身上筹谋十六年。”

“哈哈哈。”秦可卿大笑,抽出手鼓了鼓掌:“姐姐好算计。这福星身份给了嘉泰郡主,如此一来,日后她临朝称制好歹也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姐姐这走一步看十步的手段,妹妹自愧弗如。”

世人皆知,嘉泰郡主,福星降世。

她诞生的那一日,暴雨初停,鲜花竞放。云销雨霁,天挂虹桥。大悲寺的大师批命,此乃九重天仙姑历劫下凡,投胎转世。福保国祚,盛世永昌。

人人皆传,此等异象,当为二皇子府新诞生的小女儿。只有天家贵女,才当得起如此福佑。

却无人得知,这所有的花云虹桥,所有的谶言批语,是为了恭祝东平郡王府的嫡长女,后来的京都第一才女穆靖欢。

东平郡王府为臣,自是不敢与天家争辉。好在穆郡主生于子夜,东平郡王便把长女的生辰提了一日。

幸得大悲寺无相大师闭关,其主持师弟受过甄家恩惠。在甄贵妃的授意下,福星批语落在了二皇子嫡女头上。这便有了后来宠冠京城的嘉泰郡主司徒心嫣。

警幻仙子对秦可卿的称赞不置可否:“不是她的东西,却张冠李戴十六年。我如今索要一些酬劳,也是应该的。”

炉中的香快燃完了,秦可卿坐在绣凳上的身影逐渐虚幻:“姐姐心中沟壑纵横,妹妹自是不便多言。姐姐所提,妹妹牢记于心。只盼姐姐心想事成,也好让妹妹沾光,早日飞升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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