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蓠感到身上并没有松快许多,少时,她半睁开眼,正对上他深沉的眼眸,他凝神专注地看着她,俊雅无双的脸上敛去了情绪,温润有余,无波无澜。

她天生便有识人之慧,有一类人他们的心思并不流于表面,诸如萧宁一般便是暗藏了心计,在她跟前也都无所遁形,独独这个男人,是她看不穿的,而看不穿的人,她通常都不敢招惹。

又过去良久,久到萧蓠以为他们会一直这般僵持着,他却翻身跳了下来,背对着她坐在了床沿。

萧蓠大大松了口气,云倾素来讲究又十分挑剔,比如茶水要她亲手端给他,寝衣需要天天更换,料子差点的穿了还起红疹,非得是冰丝雪缎的料子,她的厨娘厨艺了得,然在他这里竟生生挑出许多毛病,比如虾煮过了,欠缺鲜嫩,汤熬得火候不足,没有将精华尽数释出,菜老了,鱼不是活的,凡此种种,金贵堪比枝头的凤凰。

精贵又有洁癖的男人必然也有几分自负,他是不会允许,也不会接受自己把他当做别的男人的。

酒意携着困倦来势汹汹,闹腾了半宿,放松过后的她再也抵抗不住,两眼一合,陷入了昏沉。

一夜无梦,当意识再度恢复,已是清晨。

雪后初晴,天格外得冷,萧蓠盖着的厚厚棉被隔绝了严寒,记得睡去时,身上空无一物,定是云倾临走替她盖上,很快,她发现棉被下的自己只着了一件心衣,原本穿在身上的外裳不翼而飞,深夜,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进门来替她更衣,不必说,这也是他所为。

萧蓠登时觉得面上发烫,他虽是好心,毕竟是个男人,即便她不像寻常女儿家那么循规蹈矩,总还是要些脸皮的,然经过昨晚一事,她的脸皮在他面前估计也所剩无几。

一通浮想,等她心绪稍平,环扫室内发现除了她自个,再无外人,云倾呢?

是了,他想必早早回暗室呆着去了。

萧蓠当然相信,能够在当时及时撤手的他,等她昏迷后,更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一想起昨夜的韵事,萧蓠直感到羞惭无地,索性不再去想,闭眼又小憩了一会。

晨光熹微,也不好在榻上一直赖着,萧蓠便撑起身子,准备梳洗穿戴。

岂知,刚一抬头,只觉头疼欲裂,宿醉的后果在此时显露无余,她咬牙坚持着起身,略略收拾了一番。

直到穿戴齐整,眼光却被桌案上的棉罩罩着的一只青花菊莲暗纹瓷盅所吸引,萧蓠打开上面的盖子,热气突地腾起,一股子香味随之漫出,勾动人的食欲。

看来锦瑟来过,这丫头近来越发得体贴,怕她一觉醒来饿着,便一早起身,送来了早点。

恰好她昨夜没吃什么东西,早已饥肠辘辘,便盛了一碗,坐下来吃。

一口下肚,嗯,荷叶莲子粥,去火养胃,既有莲子的香甜,也不失荷叶的清新,还多加了一味淮山,中和了荷叶与莲子的寒凉,冬季食用亦可暖身,且粥煮得细稠,莲子入口即化,个中滋味都搭配的恰到好处,锦瑟的厨艺真是大有长进。

萧蓠欣慰地笑笑,一口接着一口,狼吞虎咽之下,一碗粥快速见底,她又盛起一碗。

屋外忽响起叩门声,她瞟了一眼虚掩的房门,应了一声:“进来吧。

锦瑟推门而入,一身崭新的袄子,手中提了一只竹篮,她瞧见正在吃粥的萧蓠,愣了一愣,道:“小姐,昨夜可是饿着了,怎么就等不及亲自下厨了。”

她将提篮内的早点一一取出,摆在桌上,边说着:“你以为自己样样都能做,上回煮个汤便烫了手,下次可别了,不管怎么着都等奴婢给你送来,即便是饿了,也不差这一时。”

面对她的关切,萧蓠一口粥含在嘴里,再也咽不下去,讪讪道:“怎么,锦瑟你刚才不曾到过我房里?”

“不曾。”锦瑟一口否认,接着难为情地小声道:“都怪奴婢,天冷了便贪睡,自个一人又笨手笨脚的,送饭来得迟了,险些饿着小姐。”

昨日,萧蓠给厨娘们添了假,锦瑟虽也精通烹饪,但小厨房里没人打下手,动作自然利索不起来。

“偶尔多睡一会也是应当的,我自个有手有脚,偶尔下次厨又不是大事。”萧蓠怔怔编着说辞,然脸上的惊讶,远比不上心中的惊骇,倘若不是锦瑟,这闲人免入的宜兰院,还有谁会大清早替她煮粥,莫非是……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是他,又是他。

萧蓠有些嫉妒的想,一个男人的手艺不但胜过了她,还胜过了自诩厨艺不凡的锦瑟,假如这样的男子遍地皆是,那些主妇还哪来的用武之地?

经过昨夜之事,加上这一盅精心熬制的粥,云倾的心思昭然若揭,明晰了这份心意,如果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揣着明白装糊涂,早晚必惹祸上身。

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能再犹犹豫豫!萧蓠告诉自己,决心当下时便得下。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可即便是万难,也必须把这尊神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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