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似已哑口无言,旁听了许久的云倾忽然出声:“你怎知就没有?”
对于他的打岔,萧蓠冷扫过去一眼,“空口白话谁不会讲?”
云倾似笑非笑,“凡事不必说得言之凿凿,这世上诸般爱恨,苦辣酸甜,唯亲历者自知,而有的人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笑如春风化雨,萧蓠看了只觉被无情嘲弄,心头无名火起,但她仍装作若无其事,不紧不慢地走到他的塌前,皮笑肉不笑道:“云公子,有这功夫说闲话,把那一千两银子先与我结了吧,不然我这小庙可实在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了。”
云倾闭眼假寐,似乎没听见她说的。
萧蓠奈何他不得,冲着一千两,又不能将他真的丟出去,只有暂且不与他计较。
暮色苍茫,一轮满月自天边升起,萧蓠想到今日正值月中,转头吩咐锦瑟道:“今个十五月圆,嗯,最适合对月小酌,你去叫人准备几个小菜,对了,还有那一壶珍藏的醉仙蜜一并取来。”
小厨房的厨娘动作很利落,不出半个时辰,几盘菜肴就端了上来,蜜汁山药,清炒蕨菜,水晶虾饺,酸笋鸭汤,三菜并一汤。
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令萧蓠看了食指大动,就坐在窗前,斟了醉仙蜜,对月小酌起来。
待到酒酣,外头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萧蓠也没去理会,直到门外有人唤她:“姐姐可在?”
“进来吧。”萧蓠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门外的人声悦耳动听,如出谷黄莺,一听便知是谁了,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这日子,她为何到访?
锦瑟已被恩准歇着去了,确定暗室的入口紧闭着,萧蓠才安心地放人进门。
来人杏眼修眉,身形娇小可人,册封了婕妤的萧宁眼中蕴着志得意满的笑意,细步走来。
萧宁进来后,不等招呼,径自走到了萧蓠跟前,笑吟吟道:“姐姐好兴致呀。”
她的目光转过木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以及各色古卷,好奇心油然而生,萧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因生母之故,彼此并不相熟,她亦是头一回踏进这处卧房。
萧蓠见她的水杏眼中神光游弋,已经大致猜到她所思,只将最后一杯醉仙蜜一饮而尽,不咸不淡地说:“饮一壶酒,赏一轮月,自娱自乐而已。”
萧宁道:“姐姐志趣高雅,有时真是羡慕姐姐。”
萧蓠浅浅饮了口酒,放下瓷杯道:“宁妹妹现如今已是娘娘了,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妹妹此时不去与崔姨娘一道庆祝,怎么跑来我这里?”
萧宁笑了笑,“今日是妹妹的喜日子,对姐姐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姐姐将是荣王妃了,咱们在家是姐妹,日后做了妯娌,不该一同庆贺吗?”
萧蓠嫩葱似的指节摩挲着酒杯上的莲花纹,淡然道:“这是太后娘娘的美意,我只不过遵旨而行。”
萧宁挑了挑细眉,微微露出不悦之色。
在她看来,萧蓠扬言自个非荣王不嫁,如今求仁得仁,理应是欢喜的,可她却面无喜色,装作云淡风轻一样,实在是太过虚伪。
萧宁皮笑肉不笑道:“只是苦了姐姐,妹妹听说荣王殿下不近女色。”
萧蓠暗忖,这哪儿是来姐妹欢聚的,分明是给她添堵来的。
她不动声色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现在说苦不苦的为时尚早。”
册封婕妤的圣旨一下,当萧宁知道长姐同时被赐婚了荣王,她这颗志得意满的心生生起了个大疙瘩,非要来此走一遭,让萧蓠也跟着她一块闹心。
结果对方没中招,萧宁胸中这口气难以平顺,又想到了另一出:“咱们不说这个了,宁儿是来谢过姐姐成全的。”
说着,萧宁欠身拜了拜。
萧蓠佯装无知,“妹妹如今已是婕妤了,我当不起这个礼,成全二字更是无从说起了。”
萧宁说道:“妹妹猜不透姐姐心里所想,但就知道一点,傅皇后执掌后宫数年,向来顺风顺水,我想她定不愿见到有过分出挑的女子入宫,与她一较高低。”
萧蓠听她娓娓道来,奇道:“妹妹说倒是有理,只是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萧宁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心知今个是非把话挑明了不可,“那日千岁宴,姐姐那盛装而去,已是高调了,又特地跳了邀醉舞,须知此舞不祥,虽不知云妃与张太后有什么恩怨,想来云妃当年独沾雨露,张太后也曾颇受冷遇吧。跳得此舞,既引来太后不悦,又遭到皇后忌惮,即使圣上有心,怕也难敌她二人联手劝说,连妹妹都知道的道理,姐姐怎会不知?”
萧蓠笑而不语。
心里暗想,萧宁说话轻柔温软,态度又谦和,不像其母每每总是锋芒毕露,剑拔弩张,但萧宁的心思可一点不比崔氏来得浅,这是变得法地要自己承认千岁宴上的言行是有意为之,倘若上了她的当,不就被她拿捏住了藐视太后圣上的小辫子。
萧蓠似笑非笑,“妹妹话里的意思,我着实猜不透,妹妹以后好自为之吧,萧家的荣辱与富贵,以后就系在你的身上了。”
说着她把酒具收起,朱唇一弯道:“时辰不早,你在我这地方呆久了,崔姨娘怕要急疯了,回去吧。”
“姐姐——”
说是送客,口吻等于是在撵人了,萧宁心知肚明,不好意思赖着不走,缓缓行了两三步,临近门处回转身道:“我入了宫,娘亲若与姐姐起了争执,请姐姐瞧在我的薄面上宽让一二,母子连心,纵然我在深宫也容不得她有个好歹。”
威胁她?萧蓠失笑,“宁妹妹说的什么话,须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不来犯我,又何谈我让她?你不该来寻我,而该去求姨娘,叫她饶过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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