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察觉,在她说出“邀醉舞”三个字的当时,贵妃榻上的云倾眸光一沉。

锦瑟大惑不解道:“邀醉舞是先帝的云妃所创,这位云妃因有国色被先帝宠幸,不成想先皇的弟弟逸王也错爱了她,引起了大燕内乱,后来逸王事败被杀,据说云妃也被赐死,小姐,这舞虽然著名,在皇室却是禁忌,若跳得不好就是东施效颦,跳得好了,则难免被打成祸国的妖姬,你怎么会跳这支舞?”

萧蓠轻蔑道:“所谓的祸国妖姬,不过是男人野心下的牺牲品,逸王谋反到底是不是为了云妃,他自己清楚,我只知爱一个人,绝不会陷她于万难之地。”

“况且皇家的妃子谁爱做谁做,也不少我一人。”萧蓠自顾自地说着,全不知有道目光一直灼灼地望着自己。

锦瑟见她这样轻描淡写,不禁摇头感叹,“还真叫云公子给说中了,小姐你果真是存心想要落选的。”

萧蓠一听,倒有几分吃惊,朝云倾处望去,一旦与他目光相触,立刻撤了回来,云倾的眼眸尽管很美,奈何总叫她看了后有种异样的感受。

这感受难以言述,却真真教她乱了心,萧蓠捋了捋发丝,强行岔开话去:“说起那妖姬嘛,我今晚倒还真见着一个。”

“什么,什么?小姐你快说!”瓜儿来了兴趣,急着追问。

萧蓠在黑漆嵌螺钿小几前坐定,把对江玉柔的惊鸿一瞥以及怀疑她身怀媚术的情景一一讲来。

天肌玉髓膏会致人发汗散热,药力上来,她边说边拿手扇扇风,“热死了。”

锦瑟怕她刚受伤又风寒入体,连忙贴心地取来双面花鸟檀柄团扇,递给萧蓠,满脸关切,“小姐,这伤要不要紧?”

瓜儿嘟着嘴道:“说来说去,还都得怪那个刺客,没事杀人杀到皇宫里去了,还连累了小姐。”

萧蓠笑笑,“你真当这只是偶然,望月台虽不像皇城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当天禁军守卫也甚是森严,即使武功卓绝,要想潜进去也难,除非……”

“除非有人里应外合。”

云倾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应是禁军内出了奸细。”

萧蓠转过头去,与他对视一眼,对他忽然发声,略表示惊讶。

锦瑟道:“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混进望月台上,除了禁军都统,再不做第二人选了。”

萧蓠嘴角一扬,笑道:“想必那幕后主使也是如你一般设想。”

“那么还会有谁?”锦瑟神情一讶,颇是疑惑。

萧蓠见她切切的望着自己,像在等待答案,不忍让她失望,索性再说几句:“千岁宴上出了刺客,要问责的话禁军都统便是首当其冲,试问谁那么傻,还会明知故犯?”

她话说一半,稍作停顿,只听云倾颇有默契地接话:“守卫皇城不利,天子怪责下来,丢官免职在所难免,所以禁军都统下马之后,谁最有可能上位?再顺藤摸瓜查查他的底细,或可水落石出。”

萧蓠玩味的一笑,懒洋洋道:“这种事本当是上位者来操心,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的。”

她估摸着天色不早,对锦瑟与瓜儿道:“不早了,也累你们担惊受怕了大半夜,都各自歇息去吧。”

二婢应诺去了。

萧蓠也正要去会周公,云倾的声音忽如冷泉滴落,教她心内凉个透底:“为什么伤害自己?”

萧蓠一怔,仍若无其事地冲他微笑,“云公子想是还没睡醒?”

云倾靠着高枕,仰首说出了猜想:“既然刺客挟持你为人质,一旦摆脱了追缉,人质没了用场,留着反而累赘,要杀则杀,要放则放,既然选择杀人又怎么留下活口?即使真的如你所说,他一时失手,但剑伤的伤口向来是细而又深,即使侥幸得生,伤口的血也早该干固,但你归来时,伤口却还不时渗出血丝。”

“何况,你若仅仅为了逃避选妃的宫宴,还有更简便的方法,比如告病不起,为何要多此一举。”他条理分明的一通话毕,深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心看个透彻。

片刻后,云倾无声地叹息:“你究竟在想什么,银银?”

他的语声非常柔和,像对恋人的低语呢喃,听来只觉心头暖融融的,让人不由自主地受其蛊惑。

萧蓠只觉一股气血直冲头顶,从小到大,她亦从未被人这样诘问,一时竟不知所措。

然而萧蓠毕竟是萧蓠,只一会功夫,似是下定决心,她攥紧了拳头,缓缓走到云倾跟前:“云公子,人有时候太过聪明,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她在塌前坐下,伏低身子,挨近云倾的脸。

云倾的眼眸仿佛一潭明镜,萧蓠的目光向下,凝注他项上琼琚美玉似的肌肤。

每当望见云倾宛如天神一般的容颜,萧蓠总会惊叹人世间竟有这样的鬼斧神工,眼下这张能颠倒众生的面孔却让她感到心悸。

萧蓠一只手无声无息放在云倾的项间,“公子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与此同时,下方云倾一把捉住她的手臂,他的双眸黯然,却无一丝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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