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确实有个把昏君喜欢偷窥妃子沐浴,以此作为乐趣,可她一个女儿家窥视大男人沐浴,这脸还要不要了?

是夜,萧蓠沉入梦乡,梦中置身一片梨树林中,千朵万朵的梨花飘扬如雪。

她一人漫步在琼花堆中,渐渐走向深处,前方人影成双,俨然是男女一对,男子的身姿卓然,竟莫名地眼熟。

萧蓠想追上他们,却怎么也赶不上,她的心里不知为什么好难过,难过得想哭。

夜残更漏,细细雨滴轻扣窗棂,雨声模糊了梦中的呢喃,萧蓠在梦里头徘徊,竟不知是真是幻,那个男子是谁,为什么她莫名觉得熟悉?

枕边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云倾替她压实了被角,用指尖轻柔地拭去她眼角蜿蜒的泪痕。

晶莹剔透的泪珠似滴在他的心上。

她一向睡得很沉,外边即使风雨交加也不易醒,连梦中也不得安生,她过得定然不像明面上那般的风光。

十日后,九月初五,这一日萧蓠午睡刚起,打水洗了脸后,就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崇尚自然,素日不喜欢摆弄脂粉,但丽质天成,淡妆素面便已见风流,今朝一反常态,装扮得格外仔细,先以上好的玉簪粉薄薄傅了一层,又将峨眉淡扫。

萧蓠的眉本身浓淡均匀,不宜描太细的远山眉,只画了柳叶形状,而后檀口轻启,点了朱唇,再看去时,镜中人已是眉眼如画,顾盼神飞,因未涂胭脂,只仗着两颊那点天然透出的粉红,反而更显得她的肌肤莹白如雪。

“锦瑟,替我梳个飞仙髻吧。”萧蓠对着镜中的自己从容地吩咐。

飞仙髻顾名思义,是仿的古画里仙女的形态,锦瑟巧手梳成,比之画里的分毫不差。

萧蓠特地精心挑了一套七宝玲珑钗,斜插上繁花攒珠步摇,又戴上一对玉晶宝珥,最后取出她最心仪的一套华服换上。

衣裳本是染了天水碧的雪缎裁成的,用银丝掺了翠羽绣的百鸟朝凤,日光下看来流光溢彩,穿上它的萧蓠此刻恍如随时乘风归去的仙子。

半个时辰后,打扮妥当的萧蓠跟平常一样去暗室里给云倾换药,经过一些时日的调养,他现在已可以下床,尽管腿脚仍不灵便,但梳洗饮食能够自理。

云倾此时眯眼靠在贵妃榻上,眉宇宁和,乌发披垂,如玉肌肤散发出清柔的光晕,静美如斯让人不忍心打搅。

萧蓠在塌前坐下的同时,他睁开了眼,旋即目光微微一凝,眼中有异色。

萧蓠猜测大概是她今日盛装的缘故,并没当回事,安静地换好了药,二人均未多说一句。

离宫宴开始还有些时辰,萧蓠便在海青石琴案前坐下,稍一拨弄,一串音节由指尖滑出,兰之清幽,兰之高洁,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一曲毕,锦瑟抚掌赞道:“都说孔夫子听琴,三月不识肉味,如今小姐的琴技也是如火纯青,倘若在千岁宴上奏这一曲,一定能叫众人折服了。”

萧蓠仰首淡淡一笑,忽听清越的男声响起:“猗兰一曲本该清丽委婉,以深沉忧伤开端,末尾处明朗豁达,其声微而志远,宜缓不宜急,你却为何匆匆收尾?”

这暗室内除了云倾不会再有第二名男子,见他拆自己的台,萧蓠刚要开口,瓜儿匆匆来喊:“小姐,宫里的马车来了。”

萧蓠转身匆匆望过云倾一眼,春风满面地走出门去。

通往正门的长廊上,崔月琴与萧宁母女并排走着,崔月琴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女儿身上,有些嫌弃地说:“都说诸玉坊精工的衣饰,比宫里御用的都不差,这会儿看来,倒像是言过其实,动作又慢,昨个才送来这一身,今日就要宫宴,否则定叫他们拿回去重做。”

萧宁身着素色暗花罗衫,月白色留仙裙,这一身以素淡为主,看起来不甚出挑,倒意外的与其人气韵相合,衬得她清雅秀丽如百合,只是崔月琴眼中显然是不够隆重,也不够夺目了。

萧宁叹口气道:“虽说是衣裳衬人,到底也不过是点缀,真正的美人即便荆钗布裙,亦风韵天成,女儿不比长姐生的娇丽,这一身反倒是好,不失了自己本色。”

这不说便罢,一说崔月琴更是光火,骂道:“你这死丫头,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是怎么生出的你这么个女儿!”

“也是这肚子不争气,当年如果一举得男,现在萧家早该由我当家作主。”她捶捶肚子,又倒起了陈年的苦水。

一路听她絮叨,萧宁也头疼得紧。

长廊的另一头萧蓠漫步走来,崔月琴因见了她一身华装,又看看自己女儿,两只眼睛只差滴出血来,待到近前,连招呼也不打,冷哼着就撇过头去,装作不曾看见。

倒是萧宁还懂些礼数,微笑着唤道:“姐姐。”

萧蓠的目光落在她这个异母妹的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一圈,意味深长地一笑:“宁妹妹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萧宁因见她这身装扮夺目非常,听她夸赞自己,只觉得像是挖苦,但她与崔氏不同,颇能沉得住气,只幽幽道:“宁儿不敢承受姐姐的夸赞。”

身为萧家的女儿,容貌也算秀丽,萧宁对自己的未来是有些期许的,她要争的并不是一时的长短。

萧蓠上去拍拍她的肩,附耳道:“我看妹妹今日气色不错,晚宴上或会一鸣惊人呢。”

萧宁闻言顿时怔住,再看时萧蓠已经只身往前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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