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着怎么像是发呆?”
萧蓠揉了揉额角,硬生生打断了瓜儿的遐想,“想是毒性蔓延,乃至五感麻痹,神智昏聩,当然就不会眨眼。”
这丫头不学无术,脑子里尽装些风花雪月的事。
这套说辞,打发得了瓜儿却骗不了萧蓠自己,适才目光相触,她隐约感到那道目光尤为深沉,不似怨怼,不似爱慕,只像是要从头到尾将她看穿,追寻某种未知的答案。
“咳咳——”慕容倾猛地咳嗽了两声。
萧蓠心虚地觑了眼,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眉心紧蹙,额上手腕上的青筋俱都膨胀凸起,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仍咬紧牙关没发出半丝响动。
金蚕蛊剧毒钻入奇经八脉后,与人体内另一种毒性相冲,两毒互相克制,其苦楚远胜寻常,不寻死觅活已经算坚强了,他却吭也不吭一声,这份坚韧连萧蓠都不得不佩服。
慕容倾睫毛轻颤,嘴唇抿得死紧,他的痛苦远超她想象之外,只因她在眼前,他如何能够像小男人似的嗷嗷直叫唤,他不愿让她瞧见自己软弱的一面,从来都是他为她撑起天与地,以前是,现在也不变!
转眼大半个时辰过去,塌上的人犹自挣扎,面色一时呈青,一时又泛酡红,仿佛醉酒的人,萧蓠晓得这是两毒鏖战的结果,不出大的岔子,只要撑到后半夜,毒性可解。
将要大功告成,萧蓠见对方牙关紧咬,始终未哼一声,就是铁打的心肠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她从身上掏出一块绣帕,不管三七二十一,掰开男子的嘴把帕子猛塞进去,直至塞了个满满当当,拍拍手,大功告成似地微笑。
萧蓠心里想的是:“这回可好,不怕他咬舌自尽,可以睡个安稳觉。”
瓜儿呆住了,小姐这行为粗暴得令人发指,连她都瞧不过眼,何况榻上这位细皮嫩肉的公子,也不知他内心作何感想。
思量间,只见萧蓠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奔向卧塌去了。
翌日一早,萧蓠睡到日上三竿方起,一起身连寝衣也没换,便走去看望她救回的人,见他脉象平和,只是沉睡未醒,她才定下心来。
“水——”
萧蓠刚转身,身后蓦地传来男子虚弱沙哑的声音。
萧蓠回眼望之,男子不知何时醒的,面上死气已经褪去了,唯独嘴唇有些干裂。
恰好锦瑟接了小厨房送来的莲子百合甜汤,她心思周到,念及小姐昨个带回的重伤男子,这人大半日的不吃不喝,伤势哪还好得起来,便盛了一碗热汤给送到了暗室里。
萧蓠正要上去拿水来,见到锦瑟端来的汤水,抬眼便跟锦瑟使了个眼色。
锦瑟立刻会意,把盛满汤水的琉璃盏喂到男子的嘴边。
琉璃盏一放到嘴边,慕容倾懒懒地睇一眼锦瑟,侧过脸去。
锦瑟试了几次,都被他有意无意的错开,她有些作难地唤道:“小姐,他不肯喝。”
“不是口渴吗?”萧蓠有些奇了。
瓜儿嘻嘻笑着,忍不住插话:“锦瑟,看起来人家跟你是不对眼,还得我出马才是。”
说完也不等锦瑟回话,走过去便接下琉璃碗盏。
男子的脸庞此刻看来如玉如仙,比昨晚灯火下更加耀目,瓜儿一时看得呆了,从心上颤到手心里,一盏汤也拿不稳,撒了几滴在枕边。
“对不住,对不住。”她连忙拿袖子去擦,再要把汤水送到对方嘴边时,也被无声无息地拒绝。
瓜儿不死心,三番四次把水递过去,依旧被对方躲开,她本来性子急,脾气上来,差点就把水泼在男子脸上,然一看到他那湛然清亮的眼,便有再大火气也消了下去,无奈只好求助萧蓠:“小姐,我也不行。”
萧蓠狐疑道:“方才明明听见他要水,给了汤水又不喝,这你也不行,她也不行的,难不成得要本小姐亲自来伺候他。”
话一出口,就见榻上的男子一双眸子晴光潋滟地望向自己,仿佛正期待。
萧蓠顿觉骑虎难下。
瓜儿见她犹豫,索性劝道:“小姐,看在一千两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吧,不然他要是渴死,之前不都白忙活了。”
后悔晚矣,萧蓠撇撇嘴,接过碗盏来,盏中甜汤滚烫,估摸着有些烫嘴,需要用汤勺搅动几下方能入口,她却偏不,玉手托着碗,直接一汤勺给他灌进嘴里。
“看你怎么使坏!”萧蓠心中嘀咕,面上却勾着眼角,唇边漾起明媚的笑,低声问:“公子甜吗?”
含娇细语直让人酥进了骨头里,慕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用尚未恢复的粗噶嗓音勉强回她道:“甜。”
萧蓠原是想治治他,却没见对方喊烫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她只有硬着头皮喂下去。
目光相触,慕容倾以复杂的眼神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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