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姝闻声抬起头。

云敖正站在门口,带着些冷漠的疑惑,定定地看着自己。柳嫣然身子一僵,眼中的水汽忽而就丰沛了。她缓缓转过身,正对上云敖那双冰封着的眸,登时心下一颤。

“同本王讲什么?”

云敖又一次开口,低沉暗哑的嗓子,透着浓重的倦意和不耐。根据景姝为数不多与他交手的经验,这意味着摄政王要生气了。

景姝忙起身行礼:“见过王爷。”福过身,她却未起,而是就这样跪在了柳嫣然身侧。

云敖蹙着眉,低头看向她。景姝毫不畏惧地回望他。他的正妃的神色并不轻松,还带着几分凌厉,这种表情在景姝脸上很是少见。

于是,他俯身伸出手:“起来说。”

景姝却不肯起身,而是深深伏拜下去:“求王爷为臣妾评个公道。臣妾不在府中这些日子,柳侧妃烧了臣妾的小院,又把婢女的骨殖送回臣妾母家,说臣妾患疫病暴毙……如此下去,臣妾不安。”

听她一席话,云敖立刻想起今天凌晨,景姝的婢女来报,说王妃的院儿被人烧了。

他的面皮瞬间冷了下来,又将那双失了温度的眼扫向柳嫣然:“侧妃,不讲讲?”

“臣妾冤枉……”柳嫣然的眼泪立刻滚了出来,她膝行两步,想要抓住云敖的衣摆,却被他不露痕迹地躲开,“臣妾只是担心疫病殃及姐姐,才下令让人把那婢女的遗物烧了……”

“嗯。”云敖不冷不热地应一声,“接着讲。”

柳嫣然摸不透摄政王的路数。实际上,入府两年,她都未曾猜到摄政王的心思。他总是高深莫测地,冷着俊脸,连为数不多的笑意,都像是转瞬即逝的施舍。

于是她硬着头皮道:“……那病故婢女不是家生子,本是要将骨殖送回母家……哪知跑腿的小奴愚钝,反而惹得景太傅伤心……臣,臣妾……已将那不中用奴才杖毙了……”

她陈情毕了,又凄凄切切望着云敖,眸中春水荡漾。

云敖却没有理会,而是将景姝扶了起来。他的手凉得反常,寒意透过层层衣料往里渗,景姝下意识一颤。她抬起眼:“王爷……”

云敖低咳一声:“无妨。”

待两人都坐回主位,景姝悄悄把自己的手炉放到云敖腿上,没想到正看到他腰间挂的那块佩。他的蟒袍是金线改机的细密走针,玉佩搁在上面一对比,就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这是先前她摘下来哄阿水的,他竟然还留着,景姝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敢与他对视。

她垂眸绞着袖角,低声道:“……暖手的。”

云敖唔了一唔,并未多言,修长的手指在锦罩上摩挲,转而对柳嫣然道:“说完了?”

那语气是强硬的、冷漠的、愠怒的。这是不用琢磨就能听出的不耐,柳嫣然的眼泪立刻掉下来了:“臣妾管教无方,求王爷责罚!”

“嗯。”云敖又应了一声,身子往后倾,松松地靠在迎枕上,“是该责罚。”

闻言,柳嫣然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她见过先前摄政王责罚正妃,那与眼下是全然不同的光景,他甚至不容许景姝又过多的解释,通常是直截了当降下责罚。

她摸不透摄政王的心思,但她会观察。既然摄政王许自己辩解,那便是偏向自己一方的。

她这样想着,就听见云敖淡淡道:“降为通房,搬去蕙质苑吧。”

“……王爷!”登时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柳嫣然这次是真的落泪了,先前起了冲突,受罚的总是景姝,她没想到这次竟是自己,还是如此之重的责罚。

通房仅高于丫鬟,再爬回侧妃的位置,不知又要几个两年。不顾一切地抓住云敖的下摆,金线锋利地划开她的指尖,柳嫣然却仿佛毫无感觉:“求王爷开恩,臣妾知错了,王爷……”

“侧妃,”这时,景姝在旁边开口了,她全然一副将心比心的样子,“若真的知错,就去佛堂为那枉死的婢女上柱香吧。”

……

千种不平,万般无奈,柳嫣然梨花带雨地告退了。

一时间,正殿里就剩下景姝和云敖两人。沉默片刻,景姝率先开口道:“殿下,有些话臣妾不知当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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