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

接着是无尽的对抗的枪声和爆炸声。

谢洛琛不知所措。他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他看不清楚了。他抱着沈叔叔。

直到枪声终止。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大。木屋的们被撞开了，很多很多人，装备精良，最前面的一个女孩。很美。

不过谢洛琛的眼睛慢慢看不见了。

谢洛琛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悲伤成这副样子。但他看不见了。

女孩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谢洛琛被人抱了起来，带上了飞机。还有满身鲜血的沈叔叔。

医生说谢洛琛是暂时性失明，受太大刺激导致的。

但是。

沈叔叔走了。

他还有个儿子。和谢洛琛一样大的。他说了要带谢洛琛和他儿子见面的。

他还说，会带谢洛琛去谢洛琛老家的。

但最终只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和哭声，在灵堂里回荡。

甚至没有追悼会。

负责接管他的另一个叔叔告诉他。他们的存在都是保密的。不能公开。

他还说，沈叔叔是他们小队的队长，他们执行的任务的不慎分散了。

他说，抢救室里，沈叔叔告诉别人，让谢洛琛好好的活下去。

没人告诉他，沈叔叔是为他挡了子弹死的。

他只说，好好活下去，我来养你。我姓谢。

…

谢洛琛问：“徐文苒？”

徐文苒点头。看着他。

夏天的下午。非常热。连蝉鸣都是聒噪却虚弱无力。

这一片树荫下，谢洛琛的半边身子被炽热的阳光笼罩，一半则在阴影里。

一边是滚烫和炽热。阳光几乎让他的眼睛无法直直面对徐文苒时隔了这么多年同样绝望的瞳仁。

被谢叔叔收养以后。谢洛琛花了很多年努力和同龄的孩子一样。活在阳光下，开朗，伶俐，爱笑。

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笑。

他不想让谢叔叔担心。

黑夜里一遍又一遍练习。当有一天，谢叔叔再一次半开玩笑的让他叫一声爸爸时。

谢洛琛终于对他慢慢笑了笑。“谢叔叔。”

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像沈叔叔一样。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却一定要收养谢洛琛。

但他从此再没得到过沈叔叔的消息，包括他的儿子。

叔叔所在的机构，叫特派局的，给他安排了能活在阳光下的身份。并且让他永远远离了那段记忆。

他每一年都会偷偷的找一个地方。

一捧花，雪白的。还有很少的、他偷偷买来的纸钱。

在那个。见到沈叔叔的日子。

他偶尔做梦。仍会梦见，溅在额头上滚烫的血。以及年幼的徐文苒扑过来号啕大哭的绝望。

没想到梦里那张脸如此熟悉的出现在眼前。

徐文苒这许多年，容颜虽慢慢变化却和年少时惊人的相似。

两张面孔慢慢重叠起来。女生冷淡又有敌意的问他：“你何必接近沈宥。难道你还…你还忘记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谢洛琛如坠冰窟。

她眼眶通红。

谢洛琛明白了。原来。沈宥是…沈叔叔的儿子。

他不是故意。他不知道，原来沈宥是沈叔叔的儿子。他只是…在看见少年某个角度相似故人的的笑，以及沈这个姓，下意识的想对他好一些。

就是这样。只是这样。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叔叔有一次在他问起沈叔叔的时候告诉他，那个女孩子姓徐。有个哥哥。

兄妹俩是沈队和他夫人的学生，沈夫人在秘密研究的时候，一直是那对兄妹陪伴着的。和亲生儿女也没什么区别。

那沈叔叔的儿子呢。

今年和你一样大，长得像妈妈，很漂亮的小男孩。

徐文苒的声音打断了破碎的记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没有这个能耐能找到沈宥。”

她哽咽。

过了一会儿才说：“哪怕…沈叔叔的死不是因为你，我也不喜欢你。”

谢洛琛沉默着。

“我们没有告诉沈宥真相，”徐文苒擦干净眼泪，“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沈叔叔的事情，你敢恩将仇报，我一辈子恨死你。”

谢洛琛低下了头：“我保证。”

徐文苒眼泪又掉下来了。她头发一甩，决绝的走了，

难道在这个时候告诉沈宥，谢洛琛这条命，是你爸换来的吗。

不可能。

徐文苒一摸，脸上凉凉湿湿的。

她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谢洛琛。

甚至是恨。

如果没有他。沈老师还在。沈宥也不会失去母亲以后，再没有父亲。

老师培养哥哥成才，资助她上学。

沈宥还站在远远的墙下不安的看着她。

徐文苒心一软，给他撑伞：“到姐姐家里去好不好。我哥想你了。”

沈宥估计是从来没见过徐文苒哭成这样，还以为徐文苒和谢洛琛是前任见着了旧情未了，慌忙点头安慰她。

至于真相。特派局每说，她也不必告诉沈宥。

毕竟…老师的死，也不能怪谢洛琛。

徐文苒在泪眼朦胧里回头。

谢洛琛站在阳光下。看不清神情。

终于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