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沉对她其实真的挺好的,她都没有主动提出要冰盆,他还能记得给自己也捎带一份,至于她畏寒的毛病,他不知道实属不知者无罪。

她正自顾自地傻笑,忽听见秦之眉叫她:“表嫂。”

她抬眼望去,秦之眉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楚楚可怜地看着她:“表嫂,我想和表哥单独说会儿话,可以么?你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若是想听也可以,只是我和表哥聊的都是我们小时候的事儿,我怕你感到无聊。”

这话和这语气在心思简单的薛镜宁眼里,那是真诚无比的。

况且,她也不想坐在冷冷的冰盆上面听他们说起那些自己根本插不了话的过去,见陆谨沉也没出声,她欣然站起:“好啊,那你们先聊着,我出去走走。”

薛镜宁当然不是出去走走而已,她走出房间后,就去了后厨。

她会做很多清凉消暑的食物,见秦之眉怕热,因此好心地下厨去了。

在厨房折腾了一番,她亲自端着放置了两碗冰镇杨梅汁的食案走回了忘情轩。

谁知道还没走入院子,便撞上了夺门而出的秦之眉,她眼眶微红,不知是怎么了。

薛镜宁顿下脚步,担忧地看着她:“你……”

秦之眉飞快地收拾了自己的神色,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淡然模样,轻轻一笑:“今天已聊够了,之眉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探望表哥与表嫂。”

说着便绕过她快步走了。

薛镜宁疑惑不解地走入厅堂,陆谨沉正好喝光了手边的茶,一时找不到别的,见她端来了杨梅汁,立刻夺去一碗,一饮而尽。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薛镜宁摸不着头脑,见陆谨沉神色十分难看,连忙又给他递去一碗,希望他降降火气。

陆谨沉接过碗来,又一口气喝了一大半,才蓦地停下来,后知后觉道:“这是你做的?”

“对啊,好喝吗?”薛镜宁的心思立刻就转移到了杨梅汁身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这副求表扬的模样实在可爱,陆谨沉顿了一下,道:“好喝。”

薛镜宁顿时美滋滋的:“我还会做很多东西,以后都做给你吃啊。”

陆谨沉怔了怔,半晌后,沉声道:“好。”

他继续喝着碗里剩下的一小半消暑杨梅汁,这次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似的。

喝完之后,他放下空碗,道:“我们去佛堂吧。”

“啊?”薛镜宁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抿唇道,“其实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陆谨沉语气比往常柔和了几分,道:“我也想为太公求福。”

既是因为这个缘故,薛镜宁自然也不拦着他的一片孝心了。

两人一起来到佛堂后,薛镜宁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书案,睁大眼睛诧异道:“我抄好的佛经呢?”

不等陆谨沉说话,她便颓丧地走向书案,嘴里喃喃自语:“算了,佛经再多也不嫌多,我再抄一遍就是了……”

看着她委委屈屈的小模样,陆谨沉眼底浮起一点笑:“你抄好的佛经我给你收好了。”

顿了顿,他又道:“字不错。”

“真的吗?”薛镜宁眼睛一亮,倒不是因为辛苦抄好的佛经没丢,而是因为陆谨沉对自己字迹的夸奖。

陆谨沉不禁点头:“真的。”

他发现薛镜宁这个女人总是很容易开心,就像朝阳似的,充满了勃勃生机,让人不忍心打断她的快乐。

因着这份夸奖,薛镜宁高兴极了,美滋滋地坐到书案前,准备开始继续抄经书,陆谨沉坐到她旁边的书案前,也开始蘸墨下笔。

抄佛经要心诚,因此正式抄起佛经来时,两人便都没有说话了,一边抄一边默默地为陆太爷祈福。

不知不觉,已经抄到正午时分。

抄好的经书加起来早已超过了一百份,陆谨沉让人将经书收起,带薛镜宁去吃午膳。

薛镜宁趁机瞧了一眼陆谨沉抄写的佛经,字迹遒劲有力,挥洒自如,与她不是一个风格,但也能明显看出非凡的功力。

她自然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一边走一边将陆谨沉夸了一大通。

因为从小到大受到的奉承太多,陆谨沉对于夸奖已经毫无感觉,可是听着她一脸真诚的样子说出那些好听的话,他竟然感到颇为受用,嘴角一路都是弯起的。

吃过午膳,陆谨沉让薛镜宁留在忘情轩小院,自己去送佛经。

林语见儿子独自前来,眉头一皱,摇头道:“抄佛经是我交给她的事,她竟然让你来跑腿。到底是乡野丫头,既不知礼也不懂事。”

陆谨沉知道母亲对薛镜宁有敌意,他想起那个坐得端端正正抄写佛经的小姑娘,不由道:“娘,这桩婚事是太公的决定,或许她也是无辜的,把火气朝她身上发干什么呢?您以后就别针对她了。”

林语奇道:“这才一个晚上,你就替她说话了?”

说完,她语气一顿,左右打量:“对了,眉眉呢?”

“她回去了。”陆谨沉看到母亲即将启唇的模样,快速地打断了她,“娘,以后之眉只是我的表妹。有些话,您就不要多说了。”

林语静默地看着儿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

因着白天的事,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确切地说,是陆谨沉对薛镜宁的态度有所缓和。

不过,他依旧只是回房装装样子,在床上却是连胳膊都不会碰到她。

薛镜宁是个姑娘家,到底脸皮薄,陆谨沉不愿圆房,她自然不会主动去要求,于是也便默认了这样奇怪的举动。

白天与他装夫妻,晚上睡觉时却像一对陌生人。

好在她看得开,知道陆谨沉对这桩婚事憋着一股气也是情有可原,而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解的,不过来日方长,她相信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翌日,她开始准备回门之事。

在北漠,新妇出嫁三天之后,便要回娘家住几天,是为回门。

其实,薛镜宁是不大乐意回薛家的,她娘早亡,她对她爹和继母都没感情,好不容易离开了,回去也没意义。

陆太爷怕她受到委屈,也不想她回门,因此叫她不必去。

但是这毕竟是北漠的习俗,若是不遵从是会被人说闲话的,便是她不想去,侯爷和侯夫人肯定会让她去的。

薛镜宁不想陆太爷和侯爷侯夫人因为她的事起什么争执,因此主动提出要回门,反正不过是回薛家住几天而已,也不是什么受不住的苦。

按规矩,新妇回门须得有新婿陪同,因此在出发前,陆太爷拉着陆谨沉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薛镜宁,可别让她受了欺负。

陆谨沉点头应下。

两人一齐上了侯府的马车。

出发后过了好一会儿,小厮荣玉突然在马车外面轻敲窗户。

陆谨沉掀开帘子,命车夫停下,问他有什么事。

荣玉看了一眼薛镜宁,而后压低了声音附在陆谨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陆谨沉双眸骤缩,立刻便往马车外去。

薛镜宁瞧着他似乎要走,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问:“你要去哪里呀?有什么急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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