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摇头,看向远处,石桥隐隐,房舍连绵,炊烟袅袅,耳边吴音侬语,烟火味甚浓。东方既白,旭日裹着清辉挂在天边,霞光万丈,映射在水面,却给重重倒影一线生机,天下水上,竟生出两个世界。闻昭满心舒泰,伸展肢体做出迎接光辉状,难怪世人爱说江南好呢。

一个时辰后,小舟在柳堤靠了岸,二人告别船家,背起行囊朝桥上走去。此时已经开市了,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是为繁华之景。桥头一小生摆着地摊,卖着画伞。见二人经过,出声问

“二位可是来此地游玩?”

说的竟然是官话,闻昭讶异,顿足,走过去,扫了眼案上整齐摆放着的伞,又见其身后有撑开来的,笑答

“是啊,你这伞可真别致。”

五颜六色的油纸伞上,山水楼台,翠树红花,飞禽走兽,无一不惟妙惟肖。

小生不意她会这么直接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却不忘抓住时机,眨眨眼

“姑娘若是喜欢,可以来两把。这里天气反常,时不时要来几场雨,买着也好有个防备。”

闻昭点头,看看魏镜

“相公,你喜欢哪个?”

魏镜本来冷眼旁观,听她叫自己,长眉一挑,走过去,随手拿了一把

“这个吧。”

闻昭没理会他的敷衍,走到开着的伞边,仔细瞧了瞧,忽而眼睛一亮指着一副水墨画

“我要那把。”

小生看了眼,顿住,笑了笑,走过去,一边收起那把伞一边道

“姑娘真是好眼力。此伞是小人亲自作的图,本只打算用来做展示的,今日相遇也是有缘,就卖给姑娘好了。”

闻昭欣喜接过,仔细欣赏,忍不住夸赞

“小哥你真厉害,吾观比伞,不仅画功了得,还颇有意境,让人见而心生欢喜,爱不释手。”

如此高的赞誉,小生感动至极,一时忘了分寸,抓着闻昭的手,连连道谢

“姑娘谬赞,您还是第一个这么夸小人的。”

他的先生以前总说他作画只讲技巧,没有意境,难成气候,几度让他消沉,便停了作画。现下这位姑娘一番话却是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一定要坚持下去,画出点成绩让先生看看!

这下轮到闻昭不好意思了,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夸,竟然引出这么大反应,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身边人影一晃,拍开小生的手,魏镜冷声

“公子莫要得意忘形,男女有别,分寸还是要注意的。”

小生一愣,尴尬搓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千里遇知音,一时情难自抑,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闻昭摆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

抬眼却对上魏镜别有意味的眼神,闻昭悻悻

哪里说错了么?

魏镜付过钱,径直拉着闻昭便要走,小生看着手里的银锭,有些为难,赶忙叫住他

“公子且慢,吾还未找零钱给你。”

说是这么说,可这么一锭,他哪有这么多银子给他?

闻昭回头,想要过去拿零钱,魏镜却扳过她,头也不回

“不用找了,你留着买些好点的笔墨吧,作出好画,光靠人夸是不行的,没有手艺,最起码工具讲究一下。否则,一不小心,便成次品。”

说完,拉着闻昭走远,留下小生一脸愤愤,老半天只蹦出几个你字。

去旅舍的路上,闻昭小心翼翼打量身旁男人,见他抿着唇面无表情,闻昭拉着他

“相公,”

魏镜停下脚步,淡淡睨她

“怎么?”

“你是不是生气了?”

魏镜一哽,否认

“没有!”

才不信呢!

看他依旧冷硬的神色,闻昭正纠结要不要继续理他,眼珠一转,却突然回过味儿来,痴痴笑了。魏镜不明

“笑什么?”

闻昭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拆穿他

“你刚刚是不是在吃醋?”

魏镜一滞,耳根微红,拿下她的手,冷哼

“你想多了。”

说完也不看她,大步向前而去。闻昭看着他的背影,嗤笑

“小样儿,还不承认!”

……

吃过晚饭,俩人倚着旅舍阑干,眺望万家灯火,惬意而悠闲。闻昭晃着刚买的流苏挂坠,有感而发

“此地倒是比京都别有一番风味,不仅风情好,佳人才子也多,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

连跑腿的堂倌儿都会作诗。

魏镜点头

“此地养人,陵安便在扬州,说来,那里是裴至的故乡。”

听到裴至,闻昭便想到简笙

“那我们是不是要经过陵安?”

魏镜望着暮色,应道

“嗯。这两天带你去见一个人,然后我们便出发,去江都和谭齐他们会和,过了陵安,出了扬州,我们便到南越了,差不就十来天的事。”

闻昭惊喜,却问

“见人?见谁?”

魏镜抚着木台,苦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可能不太想见到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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