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不敢去找禹璟哲，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等到他终于想明白下定了决心的时候，他却找不到禹璟哲了——禹璟哲拉黑了他所有的聊天软件，甚至换了手机号码。他问遍了所有能问的人，最后终于得知禹璟哲在大二那年出国留学了。
这一别，就是六年。
凌晨十二点半，许慕曦坐在地上听许鸣曦讲完了这段他没对任何人说过的往事。
沉默了半晌，许慕曦起身走到玄关，“啪”地一下按亮了客厅的灯。像是受不了突然的光线，许鸣曦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拿了瓶已经开封但还剩一大半的红酒，许慕曦蹲在许鸣曦面前，一把拉下许鸣曦捂着脸的手，捏开他的嘴就往里面灌，“来，喝，你不是要喝酒吗，多喝点儿。最好喝到一觉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一了百了。”
许鸣曦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挣扎中红酒顺着下巴流了一身，自己也被呛到，把头扭到一边拼命地咳嗽着。
许慕曦放下酒瓶，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喝啊，怎么不喝了？”伸手过去粗鲁地抹掉许鸣曦脸上的泪痕，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却也染上了哭腔，“你哭什么哭？你拒绝的人家你现在哭什么哭？”
飞快地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许慕曦低声嘟囔，“槽，我哭什么哭。”然后再次把矛头指向了许鸣曦，“许鸣曦你是人吗？我怎么当年不知道你这么不是人呢？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渣男就在我身边呢？别人是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我特么的觉得你应该直接去火葬场。”
许鸣曦按着自己咳到发痛的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话啊？我看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你现在装什么哑巴？”许慕曦神情激动，一个劲儿地推许鸣曦，甚至把他推的倒在了地上。
许鸣曦苦笑着坐起来，“你看，连你一个旁观者听了都受不了，都觉得我不是人，那他当年该有多难受呢？他那么难受也没跟我说过什么重话，我甚至情愿他像你现在这样跟我闹一闹，我可能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许慕曦吸了吸鼻子，眼含热泪，直指重点，“所以呢？你到底喜欢他吗？你喜欢他你为什么要拒绝他？”
许鸣曦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净是悲凉，声音轻到不知道是说给许慕曦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喜欢他啊……我怎么会不喜欢他。”然后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像是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我要是不喜欢他，我至于把这些破事记六年吗！”
“许慕曦……”许鸣曦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却藏不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我真的很爱他。”
“靠。”许慕曦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力气却不减半分地踹着她哥的腿，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满，“你爱他，你跟我说什么？跟他说去啊！我知道了有什么用？嗯？你这么喜欢人家那你当时拒绝人家干什么？你有病啊是不是！”
许鸣曦依然只是痛苦地摇头，“你不会了解的，你体会不了……”
“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了解！我怎么体会！”许慕曦气得想跳起来暴扣她哥的头。
许鸣曦顿了顿，像是在找合适的开口方式，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们俩从小就在传统的家庭中长大，难道在你的理念里自己的人生不是考上大学，然后找个好对象结婚生子吗？这个理念在我的脑海中刻得太深了，深到我根本没想过我有可能会喜欢上男生。自从我十八岁成年以来，我回爷爷奶奶家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早点儿娶个媳妇，让他们抱上重孙子，四世同堂。”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鸣曦每一字似乎都说得很艰难，“我不想跟他在一起吗？我要是不想我为什么一有时间就去找他呢？我不想跟他确定关系吗？可是我太害怕了，我怕我能带给他的只有父母的责难和反对，我怕他会因此遭受到不必要的辱骂……我也怕我最后会抵不住身边的压力，终究还是会辜负他。他那个人那么好，如果没有我，他说不定可以遇到更好的人。而我呢？我能给他什么呢。”
许鸣曦仰起头睁大了眼睛，想要把眼泪憋回去，“这六年来，别人每问我一次为什么还不找女朋友，他就会在我的脑海里对我笑一下。”说着，许鸣曦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笑容，似乎是陷入了一段美好的回忆，“你知道的吧，他那个人笑起来特别好看。他一笑，花都开了。我最爱看他笑了。尤其是他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我微微一笑。霎那间，这世间的万物都沦为他的陪衬。”
许鸣曦垂下了头，连同声音一起都低了下去，“六年，我有时候会觉得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放下了，我甚至可以坦然面对，开始新的生活了。所以我去相亲，爸妈给我介绍什么样的人我都去见，我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许鸣曦摇了摇头，“可是没有用，我越是接触新的人选，越是想起他来。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在从事什么工作，是不是……”闭着眼睛咬了咬牙，才得以补全，“是不是有了陪伴。”
“我越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我甚至才发现，原来我有这么喜欢他。原来，他早就刻进了我的骨髓，跟我的血肉生长在了一起，每提起一次都是刻骨的痛。”
不同于许鸣曦的丢魂失魄，许慕曦渐渐恢复了理智。她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手机，飞快地点击了几下，然后一抹鼻涕，边拉许鸣曦起来边顺势把鼻涕都抹在了他的衣服上。
“起来。禹神的手机号刚发到你微信了，微信号也推给你了。你赶紧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天亮了就去找他。是杀是剐他一句话，也比你自己在这儿回忆过去得好。你现在说得再好听，我也不能录下来放给他看，所以你自己去找他说清楚。搞快点，这个嫂……不是。反正这个人我认定了，你必须把他给我追到手！”
许鸣曦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稀里糊涂地被许慕曦拉起来，表情还很茫然。
许慕曦鄙夷地看他一眼，“你看我干什么？我就问你一句话，禹璟哲这个人你要不要？”
许鸣曦忙不迭地点头。
“要，你就给我搞快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他让你跪榴莲你也赶紧麻溜地自己买个榴莲去跪下，毕竟你罪孽深重。”许慕曦边说边把许鸣曦往浴室拉，然后门一开，把人朝里一推，正色道，“而且这一次，许鸣曦你给我想清楚了。拉住了，就别放，不管发生什么。但凡你有一点儿没清楚，那我都劝你不要再去招惹我们禹神。”
“你不配。”
许慕曦“咣”的一声把浴室门关上了，震得许鸣曦硬是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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