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韶低着头回消息,路也不看,俞徽走在他旁边,时不时拉他一下以防他掉沟里。
“盛修明这个大嘴巴,到底告诉了多少人......”傅韶咬牙切齿,“我感觉我们全高中都知道我谈恋爱了,一个个全部私信来问我。”
普通同学无所谓,关键是那几个从前一块儿打游戏的,算得上朋友,不回不好意思。
俞徽侧过视线看向傅韶手机屏幕:“你回了什么?”
“谈恋爱了,长得特别看,成绩好,人也好——”傅韶匪夷所思,“我感觉盛修明传的消息是不是出了问题,他们一个个都认为我眼瞎找了个丑八怪。”
界面消息上有人要让他拿女朋友照片出来,傅韶偏头问:“怎么回。”
俞徽冷静道:“无视他。”
傅韶一低头,返回去继续看消息,“嗯,他们现在觉得我找了个天仙,宝贝的不行不给别人看一眼——我都不敢想这最后能传成什么。”
俞天仙笑出了声。
前边路口终于有了灯,从寂静无声到热闹繁华只要一步的距离,傅韶闭了下眼缓了缓,睁开后嘟囔:“这地方太奇怪了。”
他们吃过饭后去评画的旅馆,麻将已经不知道打了几轮了,旁边斗地主二等一,胡福见到傅韶后疯狂招手:“傅哥,打牌吗?”
傅韶坐了过去:“你们没去吃饭?”
“一会儿评完画过去,”胡福开始发牌,“我刚给人送画回去——你还记得我上次说那个买画的吗,我加了他微信,今天又找我买画,并且再三强调说画的烂一些。”
胡福顿了顿,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他给我说他们老师这么说他‘买画买那么夸张,谁不知道你是买的?’我刚刚给他送上门,也瞥了眼他们那边学生画的画——简直了,还不如你刚来画室一个月那时候画的东西。”
傅韶:“.......”
傅韶:“我感觉你在人身攻击我。”
胡福摆摆手:“这个不是重点,说真的,你去看他们画画,看两眼你的自信心就全回来了,简直了。”
旁边荀曦也嗤笑:“你在刚学画画的人找信心?你怎么不把你满级号开去新手区虐菜啊?”
“刚学画画就来写生?”傅韶边整牌边问。
荀曦脚尖点地晃着椅子,傅韶是地主,那边不出牌她也打不了,“嗯,是大一的学生,专业要求掌握绘画技巧,结果半个班都没学过美术。”
傅韶则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没学过绘画也能报考绘画专业?”
“能啊,怎么不能,关于绘画的专业多了去了,全招美术生怎么可能。”
“那能报考非美术类专业吗?”这才是傅韶的重点,虽说他现在对绘画抵触没那么大了,但——如果能有更多的选择,那就更好了。
荀曦托着下巴,皱起了眉毛:“你让我想想,我记得设计类都可以,像视觉传达影视艺术,建筑工业设计,还有动画游戏——总之设计类的好像都可以。”
好好一出牌局让这两个人变成了大学专业探讨,胡福听得脑袋发昏,打了两局就蹿出去吃饭了。
回去的路上,傅韶问俞徽想上什么专业。
“我也不太确定,”俞徽停了会儿又说:“油画或者中国画吧。”
“纯绘画类啊,”傅韶双手插兜,他偏了偏头枕在俞徽肩上,“我还没摸清想学什么——如果到时候还没想明白就跟你一样。”
“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哎我这破烂成绩,”傅韶把脸蹭进俞徽的肩窝,声音含糊:“我后悔之前跟我爸杠没好好读书了。”
傅希花了几年也没能让这个儿子“改邪归正”,现在要知道儿子为了能跟男朋友考同一所大学开始后悔,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脚。
“你之前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俞徽尽量委婉且不伤傅韶的心:“能过一本分数线。”
还超得不少。
傅韶泄气了,他哼哼唧唧:“我连三本线都过不去。”
每次写卷子除了语文就只蒙选择题,数学成绩永远是五的倍数,至于英语——傅少爷甚至嫌选择题太多涂卡麻烦。
“不过现在应该会好一点,上次那个卷子写的还不错,我们那边卷子还简单......”傅韶一点点算着,好像这些加起来就能让他跟俞徽站在一起。
俞徽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也好久没学了,也不知道现在能学成什么样——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拼了命了。”傅韶往前走了两步步,转过面对俞徽,他伸手拉着俞徽的外套衣领,亲了过去。
片刻后他送开了手,喘了口气说:“......都是为了你。”
俞徽稍稍低了下头,傅韶似乎有虎牙,牙齿略尖。咬人一定会很疼,他想着。
空无一人的黑暗小巷,破败的墙角处,傅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所有的空气似乎都被掠夺走了,他只能从掠夺者那里稍得几分施舍。
回到寝室后,网瘾少年张留白惊讶问俞徽:“你的嘴怎么了?”
俞徽用手指抹了下嘴唇,还能感受到疼——他没猜错,咬起人来确实疼。
“干皮不小心扯掉了,”俞徽无奈道:“天气太干了。”
傅韶冷漠地推开他,从行李箱里拿了衣服走进卫生间放水洗澡。
客栈没有洗衣机,所有的衣服都要自己手洗,还好天热,晚上洗的衣服挂在天台上第二天就干了。
傅韶洗衣服洗的敷衍,浸在水里倒上洗衣液搓个两三下,再涮涮就算好了。
他洗完澡后顺带洗了衣服,出来时没见俞徽,只有张留白在那里不知疲倦地打游戏。
傅韶刚想问俞徽去哪了,第一个音堪堪蔓出舌尖,他揉了揉眉心,真是待久了,一没见人就想去找。
他拿了几个衣撑子趿拉着拖鞋上了楼,手机的手电筒尽职尽责地为他照亮前路。
傅韶让天台的风吹得一哆嗦,却在手电筒的白光中看到了俞徽。
那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转身看到他后走了过去。
“嗯,十二月初考试,”俞徽伸手碰到了傅韶湿漉漉的长发,他按住收音口,“怎么不吹头发就上来了?”
“刚洗完澡闷——我搭衣服。”傅韶把衣撑挂在晾衣杆上,开始往上套刚洗好的衣服。
带着些许温度的外套轻轻落在了头顶,挡住了山里销魂的夜风,俞徽继续对电话那边说:“我知道,您放心吧......不耽误学习,您别担心。”
他们站的很近,傅韶除了能感受到俞徽身上传来的热度,还能听到他电话里另一个人的声音。
是个老人的声音,傅韶搭完衣服,用口型问:是你爷爷吗?
俞徽摇摇头,他拉着傅韶往楼道口走,“那您吃饭吧,我先挂了。”
“头发湿着出来吹夜风?”俞徽似笑非笑,“又想在写生的时候感冒?”
“我就搭个衣服。”紧接着傅韶就打了个喷嚏,他觑了眼俞徽,有点慌。
俞徽押着傅韶回宿舍,他让傅韶把头发吹干,然后从他身上拿起衣服披上出了门。
等待傅韶的,是一杯热气氤氲的板蓝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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