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郎今日回来得很早,他在长廊下脚步匆匆,绕过自己的屋子直往傅四娘院子去。

傅四娘在房里坐着,老远就听见踏踏的脚步声,心也不由跟着跳了几下,忙放下手中书去门口迎。

还没等她说出只言片语,傅二郎就将房门一掩,喘着气问:“我方才在路上看见了公主和容三,便在后边跟了一会儿,他们行色匆匆上了一家茶楼,是去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将茶楼的消息放给燕潮见是她受了二皇子指使所为,傅二并不知情。公主想必也对这消息深以为然。可自己不便再入宫,也想等燕潮见身子好些再……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公主会先一步就去了茶楼。

“阿兄真不是看晃了眼?”

“公主和容三我还能认错不成?除了他们二人,周运也跟着。”

周都尉也在!

傅四娘咚咚乱撞的心稍稍平缓,周运在,想必容三是不敢乱来的。但也不是绝对。

怎么办?那茶楼到底是做什么的她根本不知,但既然二皇子这样下套,摆明了要挖坑给公主跳,那就决计不是什么好地方。若公主真被自己给害了……傅四娘脸上渐渐没了血色。

“四儿?”

“阿兄,我这就出府一趟。”她二话不说,拿起榻上的披帛就要走。傅二却道:“我今儿回来时母亲脸色可不大好看。”赵氏最爱刁难他们兄妹,只怕不会准她出府。

“没事,她会准的。”傅四娘推开门扉,勾起唇冲他笑了笑,只要她说是要去见二皇子,赵氏一定会准的。

二皇子那日找上她时,除了威逼便是利诱,傅家子孙不争气,眼看着百年望族马上就真要只剩个望族头衔了,若能有个傅家女嫁进宗室那对赵氏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傅四娘出身不够,当个侧妃还是绰绰有余。

她自己对这门婚事也并无异议,自己已非完璧,除了二皇子,还有哪家郎君会愿意娶一失了清白的女子。

只要能离开傅家,只要能帮上公主的忙,去哪儿都是一样的。她望着腕上的道道淤青,缓缓垂下眼帘。

赵氏果不其然准了她出门,傅四娘谁也没带,坐上马车便要吩咐小厮去卫国公府。

她左想右想,如今能助公主一臂之力的,只有江重礼了。

江家位高权重,能和容家持平,又还没站队,二皇子有忌惮。江重礼是自幼便和公主在一起的,他不会害公主。

小厮正要扬鞭策马,忽地一个转眸:“四娘子你瞧,那不就是江世子吗?”

傅四娘一顿,果真看见街巷中央江重礼正骑着马奔驰而来。还不等她开口,便先一步从马上跃下,拱手行礼,神情平静,眉心却拧着,“傅四娘子可知道公主去向?”

他早该猜到公主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这么快。

“公主去茶楼了。”傅四娘不知江重礼知道多少,若是他什么也不知,就不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身边还跟着容三郎和周都尉。”

江重礼颦起眉,她果真还是去了,他早该知道的,公主一向说一不二又极有主见。她没叫他,是因为怕拖累了他。

看江重礼的反应看来是知晓茶楼之事的,那傅四娘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有一句:“江世子,帮帮公主,江世子比我聪明,一定……一定能让公主平安回来。”

她想再和公主一起在院中喝茶,一起在山脚赏花,一起在街边骑马。想再看她冲自己展露笑容。

江重礼默了片刻,“好。”

说完这个字再不多言,跨上马就要走,身后傅四娘又道:“若是,若是江世子见着公主了,替我……”替我向公主说声抱歉。

这一切都怪她。

“我会把公主带回来的,”江重礼回眸:“所以有什么话,当面对她说吧。”言罢,执起缰绳疾驰而去。

傅四娘怔愣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半晌,才拢紧双手合上眼,“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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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重礼打马来到钟云茶楼时就看见周运正威严立在门口,路过茶楼的人纷纷绕道而行,没一个人敢接近。

“都尉没和公主在一起?”江重礼跃下马。

“江世子。”周运拱手行礼,“江世子怎的来了?喝茶?”

喝茶?他皱皱眉,“公主呢?”

周运想起燕潮见说过不能连累江家,便含糊:“贵主和容三郎君在上头喝茶呢,命我在下头守着。”

“既如此,我去向公主讨杯茶。”

“哎哎!”周运拦住他要迈进茶楼的脚步,“这不成,贵主说过不让人叨扰。”

江重礼止住脚步,淡漠着神情盯着他看,看得周运心里发毛,他才道:“周都尉可知道这茶楼是谁的产业?”

“自然。”

“那你可有把握公主在里边能安全?”

这话说完,周运果然顿住了。他向来是燕潮见说一他不会说二,自然没想那么多,何况,还有容三郎在。可,那容三一看就不靠谱,他居然就这么放心让贵主和他进了那屋子,要是……周运脸色已经白了,握住腰间佩剑转身就要往里跑。

江重礼却将他拦住,“莫要打草惊蛇,咱们先装作无事,试探一二。”

二人警惕的迈进茶楼,招来小二,对视一眼,问:“方才同我来过的那二位不知眼下出来了没?”

若是这小二敢糊弄一句,他就直接拔刀给他看看厉害。

谁知小二听罢一指楼上:“喏,在二楼最里边那间屋子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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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这是燕潮见有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像是浸泡在水里,口鼻无法呼吸,死寂的溺水感扑面袭来。就像重回了那个夜晚。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额间溢出了层冷汗。身旁有响动,有人见她醒了,小跑过来,将一块浸湿了的帕子递上前。

那是一双遍布鞭痕的,削痩的手。

她顿了顿,抬眼去看,这才发现是方才被关在铁笼里的少年。

他此时换上了件湖蓝色的长袍,乌发被一根带子随意束在脑后,如玉般清澈的眸子怯怯地盯着她看,与她视线对上,又匆忙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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