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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使退出储宫,还没来得及拂去额门上的冷汗,右肩就被人兀然一撞,力气还不小,给使没站稳,险些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本就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哪儿受得住这般刺激,立即抬起头就发作,“是哪个阉人没长眼珠子!”
却见罪魁祸首正含笑叉腰立在自己跟前,外头密雨入针,他一身墨色华服却是干干净净,半点雨丝也没沾到。
给使的声音戛然而止,容洵仍旧嘴角带笑,若无其事冲他一揖,“不巧,某还算不上是阉人。公公刚从殿下那儿回来?”
给使没好气,“我当是谁,原来是容家郎君。你问这做什么?”
容家人才辈出,在朝廷上可谓是呼风唤雨,可唯独出了个好吃懒做的容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公公有所不知,”容洵像看不见给使明晃晃的嫌弃,“我是来助公公的。”说完怕他不信,颇有诚意的灿烂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给使皱皱眉,没明白,容洵接着解释:“公公是公主的人,自然知晓公主和殿下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何。”
给使点点头:“关系是差得很。”此处隐蔽,他说话便不避讳。
“那就对了。”容洵道。
给使颦眉:“怎么就对了?”这丫找茬呢吧?
“公公想不想公主同殿下重归于好?”容洵自问自答,“想,阖宫上下没人不想。殿下乃是储君,是公主的同胞弟弟,本该唇齿相依,可如今却势同水火。长远来看,于公主似乎并无益处。”
容洵这话说得隐晦,给使当即明白过来。这长远来看,看的是哪门子长远,自然是太子荣登大宝之时。
到了那时,姊弟二人间若还是像现在这般……给使不禁又开始牙根发软。若贵主是个安分的便罢了,殿下再不喜贵主也不会对至亲下狠手,可坏就坏在,贵主可不安分,她,她蛮横得很啊!
容洵在一旁悠悠欣赏着给使的脸色从白到青,不以为然:“公公莫慌,我这不是来助公公一臂之力了么。某如今乃是太子伴读,在殿下跟前说几句还是够得上的。”
他一顿,“只是还得先知晓从前公主和殿下之间究竟生了何变故,否则容某也拿不准此事。”
给使一听,面上露出斟酌之色。
容三郎在皇城外头浪荡惯了,哪里会知道宫里的事。此事也算不得什么秘闻,有些年岁的宫人都知晓。
又一想,这容洵如今是驸马候选,怎么说也算是贵主这头的,便颔首道:“罢了,过来我告诉你。”
容洵忙凑上前,洗耳恭听。
此事还要说回五年前,燕潮见年芳十四,情窦初开之时。
当年姊弟二人关系尚可,不说亲密无间也时常能在一起说笑个好几句,与如今可是天差地别。
当时正值国丧,傅家二郎随其母进宫为已故皇后吊唁,瞧见燕潮见端正跪于灵堂之中,却是面如止水,不哀不泣。
傅二郎难免多打量了几眼,燕潮见察觉到他的视线,淡淡出声:“你也奇怪我为何不哭?”
谁知傅二郎听罢却摇头:“庄子知生死之不二,达哀乐之为一,是以妻亡不哭,鼓盆而歌,垂脚箕踞,敖然自乐。公主当是如此。”
此后国丧期过,圣人提起为燕潮见择驸马的事宜。傅家二郎尚未娶嫁,燕潮见心中有意,私下跟燕景笙和圣人透了底。
谁料圣人还未来得及拟旨下诏,三日后傅家二郎定亲的消息便传进了宫里。
燕潮见当即将自己关进房中数日不肯出。侍奉的宫人嘴碎,无意中把出事前太子曾悄悄约见过傅家二郎的事说漏了嘴。
燕潮见当时的脾气和现在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傅二郎的事她只同圣人和这个胞弟说过。当下就冲去国子监将燕景笙拽了出来。
也不晓得姊弟间说了什么,燕潮见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抽了燕景笙一个巴掌,愤然离去。
那个年纪的男孩最是要强,脸面又薄,更别说他是堂堂太子,而扇人的是自己的阿姊。
此后,二人关系直降到了冰点,直至今日也不见缓和。
这段过往倒令容洵没料到,他摩挲着下巴,“所以傅二郎匆匆定亲是因为殿下将公主的意思知会了他……”
本朝宗室权势不小,尚主等于往家里供了尊佛,傅家是百年望族,的确也不需要靠娶公主来稳固地位。
他又恍然:“那我的公主姐姐是如今还对那傅家二郎念念不忘才不愿嫁人的?”
说罢极为不屑地哼了声:“还挺不知好歹,我公主姐姐能瞧得上他是抬举他的!”语气愤然,也不知他在生个什么气。
给使吓得一把捂他的嘴:“慎言,慎言!贵主也敢编排,你你活腻了也别拉我下水啊!”
容洵心道你编排得还少了么,面上仍笑呵呵的:“是是是,哎,瞧我这嘴。公公放心,这事我有法子了。”
“你,你有什么法子?”
容洵却不跟他露底,只道了句公公等着瞧便是,而后自顾自地摆摆手同他别过,大步往皇城西门离去。
容洵出了宫,穿过长长的御街,在城东一处巷子前停住脚步。他抬眼,只见巷口宅邸门匾上赫然写着两个飘逸的大字:“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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