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当私伐者走而挺险的时候,发现国王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一时间没有人再敢说话。
大家都想起了森林法,但这时候说这个无疑相当于在指责国王的□□。
事实上,国王此时比任何人更加烦这东西。他在黑暗中咬牙,等事情平定之后,他第一个操刀的对象就是那该死的王室森林法。
让那些林务官见鬼去吧。
“告诉我,你们的同伴……”寂静中,国王开口,他顿了顿,“他们的名字,年龄,来自哪里——包括你们自己。”
他的字典里仿佛永远没有“软弱”这类的字眼。哪怕是在这黑暗中,国王的声音依旧冰冷而威严,而这恰恰就是此时最需要的。
它让疲惫茫然的骑士们安心下来。
他们的陛下生来高傲,从出生起就不知道“亲切”为何物,眉眼里总是笼罩着逼人的锋锐。让人觉得陛下好像就跟他手上的那枚蔷薇徽章一样,心肠冷若钢铁。他这么说就已经意味着国王记住了他们的忠诚与牺牲。
他们原是没有指望过国王记住这些的。
沉默了片刻,骑士长开口低沉地讲述起来,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队员们。
“卡恩,十七岁,来自萨克森郡……”
国王打断他:“是刚刚那位?”
骑士长很快明白国王的意思:“是的,是挡下长弓手的那位。”
“继续。”
国王记得那名在泥泞里朝自己嘶吼的誓约骑士——他很年轻,有着一张圆圆的脸,带着孩子气。
“他家里还有两位妹妹,他的母亲上个月患了寒病……”国王只问姓名年龄和来自哪里,但骑士长忽然有了勇气和国王讲起这些琐碎的事情,他的声音微微地有些发抖,“他原本想要请假一星期……”
国王没有打断他。
骑士长的声音平稳下来了。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伙伴们,努力地描述他们的习惯,就好像他们还没有离开。渐渐的,其他誓约骑士也加入了这场谈话。
国王很少开口,但偶尔的询问让他们知道他的确听着也记着。他们的眼圈微微地有些红了。
骑士长最后才讲自己。
“……二十九,我是北地人。”骑士长自然地说。
“不。”
黑暗里,国王的声音不带感情,难分喜怒。
“你不是北地人。”
有些热闹的气氛一下子终止了,其他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国王什么意思。
“是的。”骑士长苦涩地承认,“我是安格尔人。”
其他誓约骑士倒吸口冷气,意识到了什么。
安格尔是罗格朗以前征服的一个小邦国,但它屡屡反叛触怒了王室。早在几百年前的刑法里,安格尔人就被禁止占有土地,担任王室官员,甚至不允许穿戴铠甲……安格尔民族的地位卑微至极。
然而骑士长却成为了国王的誓约骑士。
隐藏的秘密说出来之后,骑士长反倒松了口气,他低落地道:“陛下,请允许我护送您安全回归,之后我愿意接受一切……”
“不要拿无关要紧的小事烦我。”国王口吻冷漠,“说说安格尔的情况。”
其他誓约骑士欢呼起来。
骑士长胡乱抹了把脸,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几乎是乱七八糟地竭力表达自己的心情,但国王只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让他赶紧说该说的。
他磕磕巴巴地讲起了那个为野性笼罩的反叛地区,因为激动过度讲得一塌糊涂。
国王安静地听着。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骑士长终于平复下心情发现了不对。
“陛下?陛下?”
国王没有回答。
喜悦一下退了个干干净净,莫名的恐惧翻涌了上来。骑士长挣扎着,朝着国王的方向踉跄爬过去。
暴雨停了很久,不详的月在这时出来了。
月光透过树干缝隙落下,骑士长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
他们的国王躺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脸色苍白如冰雕。
“陛下!陛下!”
他顾不上全身的疼痛,一边喊着,一边扑到国王身边。他颤抖着去试探国王的呼吸,轻微得就像一点儿清风。
有让人惶恐的暗红颜色在国王的肩膀下弥漫开,那些苔藓呈现出了暗褐色。
一个可怕的字眼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他们被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咯、咯……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淡淡的蓝雾贴着地面弥漫开,从雾气中传来悚然的骨头碰撞声。骑士们一跃而起,将昏迷的国王护在中间,用冰冷僵硬的手握住了剑。
声音越来越近。
雾越来越浓。
他们看到浓雾里,出现一辆马车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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