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像是游蛇一般的缆线,无数像是血管一样的针管,无数拥挤的设备,它们排列在一起,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整体。
任先生想要做的就是杀死“尤戏”,这是一个不合格的作品,新的笔者会按照自己的需求重新更改。
一组数字微微发亮——02,似乎又预示着一个终结。
杀死一个尤戏,重新创造一个更加符合这个世界的版本。这种事情对于超级智能机器人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
小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已经没有人在意那个孩子了,他仿佛从来没有来到过这里。
黑枝拆除了摆放着正厅的“恶作剧”遗照,他已经收到了任先生的消息:“那个孩子已经破碎了,在接下来的任何时间都不会出现了。”
黑枝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丑陋的黑白肖像画,同他预想的一样,终于排上用场了。
似乎已经没有语言可以用来表达,似乎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这里是一座牢,也是一座坟墓,进入到坟墓里的尸体自然该有自知之明。
偷偷剥开自己的皮囊,黑枝用手指调整着皮囊的位置,尤其是脸上的部分,湿润的流体使他难受极了。
这个小胖子和他一起喝过酒,见过他最脆弱的一面,甚至差点成了他的儿子,也许一切真的都是计算好的。从叫叔叔的那一刻开始,注定就结束了,因为他知道答案。
一切都变化的太快了,谁也没有料想到明天,或者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原本在小镇里的时间要更久一些的。
肖像画上有一条几乎肉眼看不见的黑色纹线,黑枝轻轻抽动那根线,然后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在尤戏肖像画的里面还有一个夹层:
一个丑陋的老家伙,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在加上一个潦草的小胖子,一幅早已经制作好的黑白全家福。
菠萝和香蕉已经腐烂发黑了,那个应该佩戴它的主人赋予它诅咒,作为祭品应该同主人一起化为尘埃。
缺一朵的黄花也已经枯萎,黑色的死亡侵蚀着每一片花瓣,仅剩的花香伴随着奇怪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亦如消逝中的生命。
黑枝将全家福藏在了自己的皮囊里面,然后将所有腐败的东西一起清扫,放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兰鸳看到黑枝在打扫卫生,立刻从楼上跑了下来:
“父亲,这些家务活我来做就好了。”
看到父亲的脸皮有些不协调,兰鸳伸出手为他拂去皱起来的部分:
“父亲,您是心情不好么?要是热的话,可以把皮套脱下。”
“不不不......我还是穿着吧,这是工作需求,一会我还要给客人做纹身呢!我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一个已经死去的故人。”
掩藏只是暂时的,黑枝已经向兰鸳坦白了自己的皮囊,或许是已经生出了情感,兰鸳并没有拒绝或者恐慌。看来真心收留一个落难者,再加上用心的关切,会比自己缝制更好些。
“我认识他么?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过。”
“不不不......孩子,你不需要认识他,他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你和我,我们留在这里,而他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兰鸳仿佛失忆了一样,根本无法想起那个她最讨厌的家伙。
一切都是编织好的。
在蘑菇房地下室的营养罐里,贝斯被带走了,任先生修复好了他,但仅仅是身体,他的喉管已经无法复原了,而且那种声音早已经被遗忘了。只有那些在教堂里的孩子们听过,这种声音并没有出现在异常小镇里。
贝斯坐在蘑菇房的房顶上,沐浴着阳光和热,沙哑的喉咙撕扯着,仿佛是从肚子里面挖掘:
“光,是齿轮绽放的光
血液,泥泞中脚步生长
顶礼膜拜,随风呼啸
这是破碎之神给予的伟大异常
......”
一个月之后。
在罗自夫妇的小屋里,灯光昏暗,两个孩子正在婴儿床上熟睡。
一个很瘦弱,一个很臃肿,恰好是一男一女。
霞躺在床上呜咽,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她的精神一直不正常,从基金会逃出来之后。
借助着微弱的光,依稀可以看到:
黄色的面皮卷起褶皱,瘫软的眼珠耷拉颓废,骨瘦如柴的身体麻木,嘴角不断流出由于呢喃而骚动的淡黄色液体。
她身上所有的营养似乎都被榨干了,已经无法支持身体的本能,宛如一只绝望的羔羊:
“咩咩咩......咩咩咩......”
一个男人蹲在角落里,胡子倒影在墙壁上,像是茂密的森林。墙壁似乎受了炭火侵袭,黑色的斑点泛黄,烟雾之中翻涌着波浪,吞吐出阵阵颓废的波光。
即使到了今天,罗自还是无法原谅自己,他总是做着噩梦,夜晚看到那个小胖子的脸,身体就像是灌了铅水一样沉重。
总觉绝对自己是吃人的魔鬼,曾经在基金会里面打着保护旗号的正义之子,竟然能做出这种勾当。
几次想自杀,但是那两个孩子他总放心不下,妻子的精神也越来越差,辐射和异常的影响加重。
总得有一个人活下去,把孩子们送到外面去,这是唯一的心愿。
活在这里面的人会死!
想必基金会已经重新组建,那里有一切生命所需的东西,孩子们至少可以安全活着,而且他和妻子还有两张权限卡,也算是一份筹码。
......
蘑菇房地下室。
三号从知识屋里面走了出来,清扫出一些身体的碎片,像是被熔炉灼烧过的,碎片已经碳化,失去了原本血肉的特性。
将碎片倒在原木底下的泥土里,摘下一颗顺势生长出来的大号黄蘑菇,然后把它放在里小号的蘑菇房旁边,像是一种移栽手法。
也许会长成一座新的蘑菇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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