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贝斯机械心脏位置的一枚符文被成功激发并闪烁,当他再次发声的时候,一个大号的玻璃板赫然就出现在尤戏旁边。
符文属于奇术的一种,通常需要大量时间诵读,小型范围符文不需要祭献,但需要在身体上铭刻以便激发共鸣。
贝斯之所以没有在爆炸中粉身碎骨,一部分原因就是机械身体里有许多枚符文。说来也真的让人郁闷,霉运来了,想死也死不了。
贝斯的话很委婉,实际上他的意思很明了,挖人和推人都要工具,也就是说现在必须有一个人来做工具人。
贝斯大残疾,兰鸳小残疾,好吧,这不像是选择题......
毕竟贝斯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做出选择的权利,出于尊重将问题委婉地推给了尤戏。
岸边有水草,尤戏简略地看了一眼,然后戏谑地说道:
“老妹,我俩合作一下。我先把你送出去,你上了岸,到岸边给我找根能呼吸的空茎,你再去镇里叫人把我救出去。”
尤戏这家伙根本就是嘴上说说,根本没有打算等到兰鸳回应,背地里手已经摸过去了。
正如贝斯说的,这块被创造出来的玻璃板不合黑魔的胃口,在黑水表面可以稳定漂浮。
兰鸳脸一红,感觉到尤戏的胖手,顿时尖叫:
“你干什么?不要碰我,你滚开。”
这个死女人,老子不就碰了一下你的腿,至于这么大呼小叫么?这么娇贵,真想把你丢在这里淹死算了,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馿肝肺。
这种时候就要展现老子奥斯卡影帝级别的演技了,一定得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凶我。
宛如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睛一眯,尤戏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然后几乎是撕开嗓子去咆哮:
“费尼玛的话,乖乖按照老子说的做,想要活命,这就是唯一的选择。”
“呜呜呜……”
你个混蛋,你不得好死,你就知道欺负我。兰鸳的眼睛瞬间红了一片,一下子就哭的梨花带雨的。但是迫于害怕尤戏的疯狂,硬是挤着眼泪,不敢发出声音。
依靠着玻璃板带来的浮力,像是挖莲藕一样,兰鸳一点点被尤戏用手挖出来,推到玻璃板上。
贝斯原本就是残肢断臂,由于不能动弹,一直平躺在黑水的水面上,现在也已经有一半陷进去了。
尤戏吸了好大一口气,扎了一个大猛子,一头冲到了水下,借助着瞬间的推力和蛙泳带来的反冲力,推动兰鸳缓缓前进。
由于黑魔古怪的异常,它的河宽增加了一倍有余,现在足足有十二米。
幸好他们两个的位置是在中间,只需要移动差不多六米,再加上兰鸳的体重较轻,这块玻璃板足够大,整个计划还算顺利。
兰鸳下了“船”,脑瓜子嗡嗡的,默念着这个凶胖子的嘱托,瘸着腿朝附近的草丛堆里爬过去。
贝斯用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然后他的齿轮眼睛就停止了旋转。
对于贝斯来说,他好比是一个照料植物和庄稼的农夫,将一把已经发了霉的种子种到了地里。所有人都觉得他做了傻事,但是只要有一个发了芽——那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从始至终,他讨厌的不是实验,也不是改造,更多的是他自己——一个可悲的机器人。
人往往会产生主观意识,当他听到关于改造的计划之后,就仿佛预示了结局。甚至看到了—条用尸体铺成的路,所以他做了这一切,包括杀死自己。
兰鸳没敢忘记尤戏的嘱托,当她天真地拿着一段刚折下来的植物根茎打算时,恍然才发现那个胖子根本没有在原地等她。
一段流着绿色血液的根茎掉落在地上,与一块石头撞击在一起,一头完全弯曲了。
“铛”
兰鸳一下子气血攻心,加快了黑水的感染,手一滑瘫软在地。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黑水的毒性的麻痹效果,让尤戏两条胳膊已经不太听使唤了。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一刻也没敢停,马不停蹄地推着玻璃板朝着贝斯游去,并用同样的方式将昏死过去的贝斯挖了出来。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亏欠罢了。无论你接不接受,这是你的事情,而我要做的就是把欠你的东西还给你。
拼了命地向前推进。
四米。
三米。
天大的肚子又能装的了多少氧气,何况这个看上去像是肾虚的白脸胖子,他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
两米。
尤戏的喉咙猛灌了一口黑水,但是他咬咬牙坚持下来了。
一米。
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隙了,大量的黑色早已经进入了他的肺部。这种液体对身体持续产生着一种麻痹作用,和普通的水不一样,不会一次致死,而是慢慢“吞噬”致死。
要不是尤戏实在太胖,他的处境应该会好许多。黑水在吞噬一个人一半的重量之后,就会开始一段细嚼慢咽的过程,逐渐麻痹身体和意识,逐渐让绝望达到高潮,最终再杀死这个完全丧失了意志的躯壳。
黑魔仿佛是真的存在的,它是一个活物,一个真的在咀嚼着的巨兽。
回想生命的尽头,最后表达出来的台词,竟然是一串骂人的垃圾话,这并不是尤戏愿意的,但似乎是最好的结局——了无留念。
子曰:“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知道自己的洁白,却安守污黑,充做天下的沟壑。
他不喜欢做圣人,也不愿做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只希望凭借着自己的个性和直觉活着。
从一开始的小黑屋和教堂,到后来的森林,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即使结果并不是理想,但至少曾经活过,而且他自认为这是一条有趣的人生之路。
虽然身体沾染了泥泞,皮肤生出了山脉般的疮疤,但是也获得了泥土的芬芳,以及一路生机盎然的风景。
在意识最模糊,身体最疲软的时候,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岸边呼喊了一句:
“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兰鸳。”
接过尤戏传递过来的生命接力棒,兰鸳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贝斯成功拖上岸。
当她再望向岸边,用目光去寻找那个胖子的时候,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在这平静的最后,她想不出任何好听的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一段自我介绍,仿佛自己这一刻真正活了,重新拥有了名字,然后将这份喜悦分享……
兰鸳,兰鸳,兰鸳……下辈子再见,哦不,下辈子也别见,你个倒霉孩子,老子一遇见你就倒霉,真是晦气。
黑魔的肚子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尤戏的意识和身体都越陷越深,直到完全成为——黑魔的一部分。
中国有句老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放到这里也不知道是否合乎情理,但似乎还算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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