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送到医院。醒来的时候,噩耗让她痛不欲生。在太平间见到了弟弟和妹妹。除了她残废外,亲人、赃款什么也没有了!私欲妄念让刚才鲜活的生命付出了终天之恨。
她在悲痛欲绝的时候,猛然想起了许其你们三人,此时在干什么?肯定在后悔、咒骂、悲愤、痛苦,能顺利地度过这一劫吗?都有曾经幸福的家庭,而今都因为我们三个贱人而悲,而恨,甚至寻短见。她才是千古罪人,十恶不赦的冤家。
活着苟且偷生,行尸走肉。想想从前魅惑男人,奸回不轨,今天的结局就是报应!覥颜惜命重操旧业,倚门卖笑,送旧迎新已不可能了。回家乡,让父母养活,实在无地自容。不挣钱就得绝食,绝食就是死路一条。如果连我也死了,老家的父母如何活呢?现在一家人死的死,残的残,神愁鬼哭,还是留口气吧!
于是开始乞讨,原先像狗趴在地上,拎个破罐。熙攘的人群踩你,碰你,蹬你,瓜子皮丢你头上,烟屁股在面前冒烟,扬起的尘土,统统在侮辱你,似作践猫狗不如的生命。我真想死,一了百了。
当我看到臭水沟里的死猫死狗腐烂变臭,一摊摊的白蛆,内心震撼了。死也要有死相,活就活出个人样!看见有的残疾人置个轮椅和音响,边唱歌边乞讨是挺好的,于是也模仿着做。
六年前的那个下午,红凤往她筐中投两元钱,腕部有个花生粒大的黑痣,心中一惊。问是哪里人?巧了,用的是胶东土语,更证明是许其的女儿。因为在前,在龙凤村她见过这个女孩,记的模样,夏天穿短袖衫露出了那个痣。这极大刺激了叶兰。仇人的女儿萍水相逢,同情怜悯,千里鹅毛,礼薄义重。她和他的男朋友,为了她和弱势群体,高风迈俗,敢于担当。更让她的灵魂受到洗礼,人性重现,良知萌发。她决定以乞讨积攒财富,不仅为生存,为父母,更为拯救灵魂。乞讨能攒多少钱?不是积沙成塔,积羽沉舟吗?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磨成针吗?于是开始了漫漫的寸铢累积之路。在她心灰落寞的时候,常常看到既鲜活又丑陋的苏酥、兰兰、叶亮的影子,他们的冤魂盘旋不散,无常早逝都因她而起。他们都死了,而独苟于世的她必须为他们还上这笔孽债,让冤魂安息!让梦魇不在长夜里惊栗自己!为了多攒钱,对自己严苛到了只要肚子不饥就行。
有那么几天,肚子疼,下身流脏,也没当回事。实在不行了,去医院一查,患宫颈癌。医生说回家静养吧,想吃什么就吃,别亏薄了自己。
如突遭霹雳,她顿感万物一片黑暗,在昏昏沉沉中来到了出租屋。躺在床上,隐约有无数的毒蛇在体内蠕动。她放声大哭,生不如死。在凄茫中,她想到了臭水沟里的死猫死狗,身上长满了蛆!如其在阴暗的屋内等死发臭,不如死在阳光中,死在歌声里,于是又出去了,只是阴影没有完全驱散。人们听惯她的歌声,都扭头不解地看着她阴郁的脸。又有谁知我苦心呢?可这种目光太沉重了!晴朗,世人之所需。还是干脆唱吧!歌声又回到市井人流。
歌声驱走了阴云,让消沉者抬起了头颅,揎拳捋袖者平抚了妒忌,私心妄念者改弦向善,漂泊的游子思乡恋土,劳累者怡情悦心,无所谓者思深忧远,老母倚闾望切,儿女寸草春晖。
她不仅在攒钱,还收获了敬意怜悯的目光,慰藉了苍凉愧疚的心,过得自信,不再提心吊胆。为钱而努力,为拯救灵魂而高歌,也不觉得有毒蛇在蠕动,也不去担心、猜疑、畏惧,身体反而好了很多。也不去医院查体,只是起初吃点药。
每天都走向人群,歌声不仅如泣如诉,还若慕似怨,还颐情悦性。象在小桥听溪水潺潺,瞧鱼观荷,乘凉赏月;似林中潇潇,伴啼呖啁啾;若览卷时伴窗外淅沥,追寻唐风宋韵……虽然不键全,却与健全人同行;纵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却有阳光与笑脸相陪。曾从鬼门关爬出的人,夫复何求?借尸还魂,投胎转世,实乃三生有幸,就是明天死,死而无憾…
她离开了许其的病房,又来到明铎和红凤的病房外,又一次哼唱《烛光里的妈妈》。当人们从歌声中回过神时,这女人已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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