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天际,一抹淡青,像天幕刚拉开的仓促之作;又似一片湖水,薄雾轻绕,朦胧缠绵。

国子想着刚才的梦,又太牵挂儿子明铎和儿媳妇红凤的安危,暂时将刀子脸放一放吧!

双重的不安和担忧,让他心事重重。

内心深处,对生命的眷恋和渴望,没有比这个节骨眼袭来更加强烈;对于心地向善和宿命论的臆想,没有比眼下更虔诚;对过往岁月的感怀与顿悟,没有比此时更刻骨铭心。他举目眺望山麓下的坟地,满眼凄惘,双膝一曲,跪在地上,神貌虔诚、黯然、孤伤,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

背后是家门,颜色灰旧斑驳。家门旁边是那颗已然长大的柳树。

仿佛要抓住难得的恐怕稍纵即逝的空当,直击当年内心的孽缘,虔诚地忏悔:

巧云,你饶了我吧,饶了这个家吧,快快救救咱们的儿子和媳妇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叫我去死吧!巧云,我坦白,我恨你和王奎的风流史,当时心如火燎,百酸搅肚,心想你俩咋不被车撞死,现在回想多么可悲可叹!我后悔啊,当高考那天你死于车下,我头顶着实被闷棍击中一般,难道当年我咬牙切齿的诅咒竟然成真?巧云,王奎也死了,我再恨有什么意思?活了这大岁数,我算看透了,恨,是人生最大的孽缘!巧云,当年我还不是因为恨你和王奎,为了报复,为出口恶气,为了男人的虚荣,才和如兰做出的荒唐事,谁成想,一失足竟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可惜醒悟得太晚了,我悔我悔呀!我只能向你诉说,求你原谅我吧!救救孩子吧!

国子没顾得掸去裤子的尘土,转身刚要走,王力过来了。

王力冲他说:“昨天下晌,一个坐轮椅的外地女人来村里,东张西望。我问找谁?她说,找许其。我说人不在家,有什么事吗?她吞吐着不说。我说有事你去医院找吧。看这人不坏,身体又残,就把他家的事如实相告。女人听了很难受。究竟去没去医院,你看到了没有?”

国子哪有心思听他说许其的事,一心只念明铎和红凤的安危,于是摆手说:“没看见,有事以后说吧!”

王力见他火急火燎,忙问:“俩孩子咋样了?哪天出院?”

国子哽咽地说;“我哪知道……再说吧!”

转身抹了泪就走了。

一辆公交车,徐徐停下。

国子忙摆动双臂,放开两腿,向公交车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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