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好!我等着你!”

恰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呼唤,略显低沉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婉转动听,却是十二年来云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要走,理智告诉他不能留,可那双脚就像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也动不得了。

郭逊看着月谣急步走来,心底暗暗着急,上前半步挡在云隐面前,佯装不知缘故,“师娘,可有吩咐?”

月谣却不看他,错开半步走到云隐面前,微微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位少年……”

云隐轻不可闻地一声叹息,低头掬了一礼,“夫人。”说罢慢慢抬起头。

稚嫩中带着沉稳的声音传入耳朵,月谣觉得哪里听过,无比熟悉,待那少年郎抬起头,更是心湖一震,“你……!”

不及郭逊解释,云隐便淡淡地开了口,“夫人可是为我这相貌?听这位郭兄弟说我与掌门十分相似,方才见了掌门,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可见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那长相相似之人,也是有可能的。”

月谣愣愣地看着他,似没听进他的话。

像是巨石砸入湖底,将深埋的许多情绪全翻涌了出来,胀满整个胸腔。在她朦胧一片的记忆中,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深一细想,却又什么都没了,脑子里空得很。

“你来此处,做什么?”

云隐垂着目光,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倒是像足了姬桓。

“听闻掌门博物通达,有大才,因此想来求学,只可惜掌门不肯收,这便要走了。”

月谣还是那般盯着他看,目光灼灼的,“我……我方才看到你……”

云隐突然打断她,“夫人,既然掌门不肯收下我,我便要回家去了,若是晚了,怕是要露宿街头。还望夫人见谅,在下告辞。”说罢又是深深一礼,竟是不等月谣再开口,便转身要走。

郭逊诶了一声,回头看一眼月谣,十分歉然地一笑,赶紧追上去。

待到人越走越远,月谣才猛然惊醒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

阵风儿吹来,吹得脸上凉凉的,似有水珠划过,可天空万里无云,又哪里来的雨。她指尖轻轻一擦,这才发现竟是自己在落泪,胸口好像塞满了黄连,泛着苦,这样的苦涩十分没来由,却戳心撕肺一般,她拭去一滴泪,慢慢靠在一旁的柳树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三魂六魄,怅然若失……

郭逊亲自将云隐送到终极渊对岸,远远地就看见路边守着一个骑虎少女,虽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娇憨可掬的灵气来。大概是等人无趣,她便趴在老虎背上,两只手揉着她的脖子,像是招猫逗狗一样和她玩耍呢!

有骑马的、骑驴的、骑牛的……就是没看见骑老虎的,那老虎甚是好看,通体白毛黑纹,眼神十分凶戾,但眉心有一撮白毛,倒是显了几分可爱憨态。

郭逊觉得好像哪里看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云隐与他告了别,便朝着一人一虎走去,郭逊隐隐听见他呼唤那少女琅轩。

琅轩……倒真是个好名字呢。

他回头,却见少女自然而然地挽起云隐的手臂,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你一口我一口地边走边吃,也不知她说了什么,云隐一路沉着的脸舒展开来,低头摸了摸她的头发,竟是无比亲昵……

姬桓悄无声息地走进寝居,关上门。

月谣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卸了一半妆容的自己两眼发直,又露出了刚来逍遥门时常会出现的茫然眼神。直到他高大的身影将光线都挡住,才回过神来。

“你回来啦。”一抬眼看见姬桓沉沉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不似寻常那般温和,竟有几分烫人的灼热,她自受了伤后就不太灵光的脑袋转了几圈,猜测大约是等着自己给他更衣呢。

她先前说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改掉以前的火爆脾气,所以每天都会帮他准备热水净面,也会帮他更衣沐浴。心里懊恼才几天呢,这就忘了?

然而她一站起来,姬桓便逼近半步,逼得她又跌坐了回去。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将发间的簪子玉饰都拆下来,待那一头乌黑都落下来后,便拿梳子轻轻梳理她的长发。

月谣习惯了他给自己打理头发,便坐着不动由他梳头。

她想起白日里的少年,话在嘴边逗留半天,终是忍不住开口,“今日……是不是有人来找你,求学?”

姬桓姿势未变,连语气都和寻常一样,“是。我观之学识不浅,已无可教授,便让他回去了。”

“可是他……”

姬桓抬起了头,望向镜中她略带懵懂的目光,“你是说样貌?世上之人何其多,有那一两个相似的,不足为奇。”

月谣觉得这番言辞倒也不无道理,脑子慢慢地转着,还想说话,忽然呀地一声惊呼出来,原是他一开始坐在旁边帮她梳头,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梳子贴了过来,一只手顺着衣襟伸进来,火热的触感激得她起了一身疙瘩。

因顾虑她身体未愈,所以即便同床共枕,他从未与她亲近,最多便是将她抱在怀里,亲亲摸摸,不会再进一步。也正因此,虽忍得辛苦,但好歹慢慢地让她接受了自己的靠近。

月谣有些难耐地动了动,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乱动,扭头想要让他停止,却被他托着头吻了下来,不同于之前只是安慰一般的浅吻,这一回却是攻城掠地般地强势急进。月谣被迫仰着头,想说话,却一张口就消失在了他的深吻中。

恍恍惚惚之间,她感觉身体一轻,被他抱向床榻,整个人随后压在自己身上,似一堵火烫的城墙,无处可逃。她似是不大适应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想要推开他去,可他一双手却十分了解她似的,稍稍一撩拨,便卸去她所有的抵抗,本就不够灵光的脑子只剩下一片茫然无措,无意识地抱紧了他。

屋外明月皎皎,屋内却是一夜波涌浪急,直至更深露中,才慢慢歇了。她累极了,也不管背上轻轻抚摸的大手,就势趴在他的胸前昏然欲睡。隐隐约约地,她似乎听到他在说话。

“月儿,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可好?”

“我们哪里也不去了,拂衣辞世……我和孩子陪着你。”

“就在这里,种上四季花树,无论春夏秋冬,皆有一方花色。”

月谣乏得狠了,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说话,嘴里嘟囔着,很快坠入这深深浅浅的梦中……

梦里雨歇浮云散,碧湖淡生烟,风儿起、花儿落,恰是一年又一年的桃源醉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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