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纵使分别八年,她也没有过害怕失去和绝望的情绪,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面对尤浅的时候,她永远想要把心里的重担推给他,她承认,她后悔了……本来会有更好的办法,她不用那么着急地置他于死地,尤其是,当她听到魏羲和说,烧焦的尸体的时候,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冷酷无情和决绝果断……
“化验结果需要两天时间,但那应该就是他了。”她终于开口,声音酸涩。
何文勋愣了一下,抿唇。
尤水的样子的确令人揪心,可现在真的不能告诉她尤浅还活着……这件事情他料定尤水会后悔,所以在计划之外安排了人手,打定主意要留尤浅一条命的,尤水是个不肯面对真实内心世界的人,她天生习惯了自己的强势和不被质疑,如果他在尤水的计划中安排这件事,她一定不会领情。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他问。
尤水愣了一下,淡淡地摇头,苦笑。
“我根本没想到……”她仿佛在自嘲。
何文勋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尤水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时在邻国爆炸发生后,她再未见过他,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经五月底,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如今再去回想,四个多月她竟未觉尤浅真的会离开……
“你想哭吗?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他说。
尤水苦笑:“我想哭,可我哭不出来。”她声音淡淡的。
她心很痛,可就是哭不出来。
“那好吧,你可能并不那么喜欢他。”他说。
尤水愣了一下。半晌,她摇头:“我高估了我自己。”
“要不要来点酒?”何文勋又说。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表示接受。
何文勋拿了两个酒杯,拿了一瓶白酒。
“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说。
尤水笑笑,借酒浇愁。她懂。
两个月后,夏至已过。燥热的天气有逐渐消解的迹象。
尤浅已经拔了管子,不用再注射营养液来维持生命,可以自主进一些流食了,但还不能下床,整日只能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没有人来看他,他甚至不知道夏天已经过去一半,他已经快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人。
整个人毫无精神,非常瘦,真的只剩了骨架,脸颊两侧凹进去,只能看到他的颧骨,面色苍白,头发长得能盖住他的眼睛,胡子拉碴的,活像一只吸血鬼。
门轻响,一个挺拔的身影闪了进来,他下意识地扭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看清楚来人,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你竟然醒着?”何文勋显然有些意外,他惊喜地笑了笑,快步走到他跟前,然后盯着他看。
“何医生……”尤浅开口,语气虚弱,仿佛没什么力气。
“太好了,还能说话。”何文勋笑着拉了把椅子坐到他跟前。
“你感觉还好吗?”他问。
尤浅抿唇,不语。
感觉并不太好,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虽然会注射镇静剂,但有好几次半夜都会痛醒,除了一些未愈合的伤口,更多的是肌肉和神经痛,忍受不了那种痛,又很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命可真大。”何文勋见他表情有些失落,又开口。
尤浅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救的,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自己被子弹击中了后背……
想了想,他突然眼里腾起一丝亮光,微微侧头,看着何文勋:“小姐……”
何文勋看着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是小姐让你来的吗?”他问。
“不是。”干脆利落的回答。
尤浅愣了一下。
“那……”他微微皱眉。
“水不知道你还活着。”何文勋淡淡地说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尤浅的表情一瞬间垮了下去。
何文勋心里一阵莫名的窃喜。如果尤浅坦白他喜欢尤水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做个牵线的媒人。
“尤浅,你是不是喜欢水?”他直白地问道。
尤浅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被他突然一问,突然有些惊慌。他皱眉,大脑一时间有些空白……
那个在他心里真的是水一般清澈透明的人,高傲又气质非凡的人,他从小就喜欢的人,怎能不令他惦念和牵挂?
“她以为你死了。”何文勋见他不回答,又开口。
“……为什么?”尤浅不解。
“因为当时在滨河附近找到一具烧焦的男性尸体,拿去验了DNA证明是你。”
尤浅惊讶。
“是你救了我……”他终于反应过来。
何文勋笑了:“你才想明白。看来受了伤的人真的会变笨。”他打趣。
尤浅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门开了,一个大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实习医生。
那个大夫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然后示意一个实习医生。
那个医生便开始调试针管,准备给他注射。
尤浅无声地叹气。
是极微量的吗啡,帮助他镇痛的安神药。
何文勋皱眉。
“你很疼吗?”他问。
尤浅抿唇,淡淡地笑了下:“挺疼的,何医生。”
他不置可否。
没多久,尤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的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整个身体都处在低谷,需要大量的睡眠来保证身体的缓慢恢复。
何文勋看着已经睡着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希望以后他都不会再遭受这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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