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控制住了心里的慌张,王若渊笑道:“皇上身体十分康健。”
李贵妃丢下了玉兰花瓣,“国之大幸。”
转身施施然走了。
确定李贵妃走远了之后,王若渊火速跑去了承明殿。
江公公见王若渊神色未变的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太后娘娘,皇上方才已经用下了新开的药,眼下有了退热的迹象!”
“退热了,那太好了!”王若渊边向内殿走着边说,“看好那太医,把他带进内殿,皇帝有一点不适要他狗命!”
元承祾身上的热退了不少,热退了之后身上开始发出冷汗。
王若渊用帕子给他擦着汗,元承祾突然开始浑身剧烈抖了起来,他像是极其痛苦,五官全部拧在一起,沉重的喘着气。
王若渊真怕那太医不靠谱搞错药方,忙问那地上跪着的太医,“这怎么回事,热退了人怎么抖个不停?”
“太…太后别急,这是在发汗散毒,许是散毒的过程不太舒服,所以皇上才会发抖。”那太医磕磕巴巴地说。
“你在跟我搞笑吗?哀家要皇帝醒过来你却说散毒?”元承祾抖得太厉害了,王若渊不得不放下帕子按着他。
“娘娘,这是毒物导致的病症,奴才知道皇上难受,可毒不散去皇上是醒不过来的。”那太医脸上表情认真,倒像是有把握的。
王若渊没照顾过孩子,守着元承祾到现在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她暗暗感叹着当妈不容易。
突然,元承祾咳嗽了起来,整个人往床边一趴,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醒了醒了!皇上醒了!”太医高兴的叫了起来。
江公公赶紧拿来一个容器放在床边接着,“皇上,皇上,您可算醒了!”
元承祾发不出声来,只一下又一下地边咳边干呕着,王若渊赶紧上去顺着他的背,看这孩子吐的难受,怕是今天胃里好不容易喂进去的水都吐个干干净净了。
“太医啊,这怎么回事,皇上吐成这个样子?”王若渊恨不得打那太医一顿,眼见着元承祾吐的快虚脱了。
“娘娘别急,吐出来就好了,毒已经全部出来了,这下没事了!”那太医却是一脸高兴,感觉立了大功一件。
好半晌,元承祾终于缓过来一点,无力地躺回了床上,闭着眼睛微微喘着气。
王若渊以为他又晕过去了,赶紧摇着他,“承祾,承祾?你可不能再睡了!”
元承祾慢慢地伸出手在空中摇了摇,眼睛仍旧没睁开,却能说话了,“别……别摇了,要死了。”
“皇上哟!您可别这么说!”江公公开心地快要哭出来了。
元承祾终于彻底清醒了,一屋子的奴才仿佛过年了一样高兴。
王若渊感觉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元承祾,觉得这人可真是她的宝贝金疙瘩,往后可得看好了千万不能出事。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明天中午礼部的人就要过来了,元承祾必须得保证有充足的体力做事。
元承祾缓缓睁开了眼睛,环顾了大殿一周,视线最终停在了王若渊的脸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王若渊没见他这么看自己,被盯的有些发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承祾啊,你饿不饿?”
元承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竟是笑了。
王若渊知道他性格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来到这边这段时间从没见他笑过,可眼下这小鬼却看着自己笑了。
元承祾张开了嘴好像要说什么,嘴巴几张几合,最终沙哑着嗓子说出一句,“母后劳累了。”
这小孩~~
王若渊突然觉得如释重负,从晌午开始就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
似乎是被元承祾的笑容感染了,她也抑制不住心底涌上来的愉悦,情不自禁的跟着元承祾笑了起来。
夜晚皇宫静悄悄的,承明宫的内殿却是整晚的灯火通明。
登基大典最终顺利举行。
王若渊虽没法目睹元承祾登基的全过程,却也可以想象那孩子穿着黑色的金龙衮服坐在龙椅上号令天下的样子。
如果冯皇后和隆安皇帝地下有知也算一切如愿以偿了吧……
登基大典开始时她正坐在树下晒着太阳,看着凤仪公主在边上咿咿呀呀。
当听到最后一声礼炮响起时,青竹开心地说,这是新皇大赦天下。
这可真是个好天气,连着下了十几天的雨把大庆京都洗刷的干干净净,仿佛在昭告世人新朝代的开始。
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连空气都变得格外好闻。
那天结束了一系列繁琐的礼节后,元承祾尚未脱下身上沉重的礼服就跑去了乾安宫。
推开乾安宫厚厚的大门,玉兰花的芳香扑面而来,他远远的看见自己的“母后”坐在树下哈哈大笑地逗弄着凤仪公主,一堆宫女乳母无不笑看着面前年轻的太后耍宝似的说着笑话。
他突然想起昏睡时,他已经烧的快要失去意识,整个人仿佛置身火海,那火烧的他恨不得快些死去。
他想现在一定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困窘,这个世上再已没有人可以来帮他,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救赎。
他的脑海里闪过太多太多的片段,是隆安皇帝乌黑的棺桲,是母后苍白的笑容,是李盛通漆黑的眼眸,是王太傅严肃的面孔,是那落了一地的枯萎的玉兰花……
在他快要放弃挣扎时,耳边不停地响起一个声音,先是蛞噪无比,又突然变成一道清明深入他的脑海。
“承祾,承祾,你醒一醒。”
自从冯皇后去世后,没有人再叫过他“承祾”。
他是大庆的太子,是新皇隆裕皇帝,却不再是承祾。
但是那个人好像很喜欢叫自己承祾,请安的时候,她总会说,
“承祾啊,今天要多穿点。”
“承祾啊,最近不要太累了。”
“承祾啊,这是最时兴的糕点,你且尝一尝。”
“承祾啊,元诺会咿咿呀呀了!”
……
还有,方才她说:
“承祾,你醒一醒,凤仪公主没有你不行,我没有你,也不行啊……”
他在一片混沌中突然想起自己在世上仍有牵挂,元诺尚在襁褓,还有一个呆呆傻傻的母后久困宫中。
他迷糊间知道有人不断地帮自己擦试着手心和脚心,他猜到这是他的那个母后。
那人似乎不知道自己讨厌甜食,每天都做好托人送来,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但看着那桌上的糕点心里又好像是被触及到了一处柔软,温暖的不行。
这处柔软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然太过宝贵,他甚至不想别人触碰,所以他总会吃上两口。
不知在火海里挣扎了多久,他终于感觉意识开始不断恢复清明,胃里突然变得绞痛难忍,强烈的痛感刺激他猛然醒来干呕不止。
他终于醒了过来,那个熟悉的声音这次真切的在他耳边响起,而此刻他却被晃得想笑。
他第一次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小母后,好像那熟悉的呆傻在她的脸上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关心,他很想笑,自从父皇母后去世后好像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想笑的事情发生了。
他终于轻松地笑了出来,这感觉是那样的久违,面前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宫中漫漫长夜突然变得不再孤单……
“在说些什么?”他径直走了过去,众人纷纷行礼,他看她惊讶地问自己怎么这么快,又笑着对自己说元诺刚才发生的趣事。
那天的阳光真是好,乾安宫给了他一种不一样的温暖,树下人笑容惊艳了他的岁月。
至此,隆裕元年方才算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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