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的病态让她的心揪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病的这么厉害,早上起安的时候居然掩饰的很好,让她一点端倪都没瞧出来。

王若渊把手覆在他额头上,烫的吓人。

“太医来过没有?”王若渊收回手,替元承祾掖了掖被子。

“来过,昨晚皇上还算清醒时太医说是普通风寒,开了药嘱咐皇上莫要过度劳累,方才皇上怎么喊都不醒,太医说……”江公公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太医说皇上病的蹊跷,这热发的更像是……药物催发。”

药物?是有人下药了?

自己刚过来不就就这么刺激的吗!

“那个太医呢?”王若渊问。

“就在后殿,奴才知道出了大事不敢随便放他走。”江公公回道,又迟疑地看向王若渊,“太后娘娘,此事可要赶紧通知太傅?”

当然要!谁知道这是什么药催发了什么病?如果登基大典耽搁了,外面会怎么说会发生什么结果,王若渊虽然不懂权谋但想都不敢想。

“我听说大理寺左少卿近两日进宫述职,我写封书信你亲自秘密交给他,让他悄无声息把消息带出去。”王若渊想了想又说,“此外紧紧盯好李贵妃那边动向,皇宫戒备森严,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宫。”

江公公问道,“娘娘,这宋大人?”

“眼下没有别的法子了,宋大人信得过!”王若渊没见过宋衍,但她知道如果只是闲杂人等王圻扬断不会在信里提及,眼下只有赌一把了。

江公公拿来纸笔,王若渊匆匆写了一封潦草的信交给他,“公公路上千万留神小心。”江德全走后,王若渊叫来宫人,“给我把那太医带进来。”

那太医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昨晚皇上看上去确实只是发热,但今天这热用了药按理早该下去的。”

“你觉得是什么药催发的呢?”王若渊让他起来,“你既然碰到了这件事,哀家只能说你倒霉。皇上好了,哀家允你太医院院史——不过皇上要是有了事,你肯定有事。”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奴才一定竭尽全力!”

那太医上前诊了好一会脉,最后拍着胸脯表示,让王若渊给他半天时间,必有法子。

已经是黄昏,半天……登基大典礼仪繁琐,明天中午之前元承祾必须要醒来,而且要精精神神的配合礼部祭祖。

“不行,皇上明天早上必须醒来。”王若渊看着沉睡的元承祾,元承祾烧的太严重了,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嘴唇干裂,模样太过惨淡。

她沉声说,“明天早上皇上醒不来,你也不必醒了。”

为了掩盖消息,王若渊让人假扮自己回了宫,凤仪公主用过晚膳也如常回了公主所,一切都装作和往常一样。

江公公回话说宋衍已经把消息带到,王太傅眼下正在思索对策。

这登基大典的日子是钦天监万里挑一选出来的吉日,早就昭告了天下,元承祾在这一天如果无法正式登基,那后面到底是谁登基可真不好说了。

王若渊每隔一会就要给元承祾喂点水,她已经守了元承祾整整一个下午。

她现在担心,就算他醒了会不会烧傻?

现在看且不说自己到最后的结局能不能改变,会不会被元承祾杀掉,而是如果元承祾出了事,那么她应该很快就会有别的结局了。

她感觉一阵寒意,握住元承祾的手,心想这皇宫,其实四处都有人想要弄死他们吧……

“皇帝的饮食最是精细,怎么会被人动了手脚?你查了没有?”王若渊喊来江公公问话。

“奴才查过,所有御膳一如常日是没有变化的,试菜的小太监也没有问题,不过昨天中午,皇上多吃了一口点心……”江公公停住了,似乎迟疑着要不要说。

“点心?点心有问题吗?”王若渊抓住了重点。

“皇上打小就不喜吃甜食……但那是太后娘娘送的,所以皇上总会吃上几口,大抵是因着太后娘娘送的,皇上不许试菜的奴才碰那些点心……”江公公看着王若渊的脸色说道,“除此之外,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王若渊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碰一下又如何?

又突然愣了,这是有人故意离间吗?

如果元承祾醒了得知糕点有问题,会不会觉得这是自己干的?

但元承祾主要的势力都在于王家啊,王家忠心耿耿啊皇上!

所以大概元承祾不会问也没人会向他解释,矛盾就是这么一点点被积压起来,最终导致了书里的那个结局……

我的天啊不行!

“哀家不可能动手脚。”王若渊低声说。

“奴才明白,所以奴才以为……”

王若渊看向江公公,“有人抓住了这一点,钻了空子。”

眼看着天完全黑了下来,元承祾喝了药吊着,烧似乎有一点点褪去。

他身上依旧滚烫,眉头紧锁,许是烧的糊涂了,嘴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什么,王若渊俯下身去听也听不真切。

王若渊是真的担心他会烧傻,自己来到这里的时间还不算长,如今看来真真是除了元承祾无人可依。

不知从何时起二人变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元承祾的手很是温热,源源不断地给王若渊传来暖意,似乎在提醒她眼下这冰冷的笼子里不只有她一个人。

她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喊着,“承祾,承祾,醒一醒。”

“承祾啊,醒一醒,不要老是睡着。”

“承祾,你醒一醒,凤仪公主没有你不行,我没有你,也不行啊……”

“承祾,承祾,醒一醒。”

不知道元承祾究竟能不能听到,王若渊就这样一声又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默默祈祷着元承祾能尽快醒来。

也许元承祾听到了,烧热似乎退掉了一些,嘴唇不再哆哆嗦嗦的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王若渊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妈妈总会用烧酒反复擦她的手脚心,忙对江公公说,“快去拿点烧酒来和帕子来,把窗户关上。”

江公公很快端来了烧酒,王若渊小心的把元承祾的手抽了出来,又把他的裤腿卷起,褪去了他的袜子,一下又一下地擦着他的手心和脚心。

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是皇帝,但脸上的青涩仍未完全褪去,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王若渊泛起了母爱,她怕元承祾会烧傻,想尽可能保持他神志清醒,便边擦着边低低对他说些话,“承祾啊,你怕痒吗?我擦你脚心的时候你可不要闹腾。”

江公公呆住了,其实说到底太后娘娘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姑娘家,自己会喊她来是为了多个主心骨,也是为了能更好的通知王太傅,可眼下这个样子,太后娘娘真真是尽心尽力了。

擦了好几遍,王若渊替他收拾妥帖,盖好被子又喂了水,一时间坐在床边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时间变得难熬起来,她心里催促着那未曾谋面的父亲快些想出点对策来。

已是入了深夜,宫里的夜晚静的吓人,承明殿更是一片死气沉沉,所有人都不敢想如果皇上明天中午醒不过来会怎么样。

王若渊死死握着元承祾的手,她确实害怕,却想越怕,如果真的醒不来怎么办?会不会发生宫变?到时候怎么办怎么办……

那太医在王若渊催了第一万零八百遍后终于想出了药方,江公公得了药方忙去煎药。

王若渊把那太医拘着静待结果,她不知道这药能不能有效果,但眼下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父亲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她低头看着元承祾苍白的脸,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元承祾时的样子,那白色的帘子虚虚的挡住了她的视线,却又能看清少年在朦胧中清秀的面孔……

又或是在长廊上,少年眼下清晰的泪痣,深不见底的眼眸藏匿着一切情绪……

她听老人说,眼下有泪痣的人这一辈子都是要来还泪的,所以元承祾接连失去双亲,又接下了这烂摊子吗?眼下更是这样痛苦地昏睡不醒……

这些日子以来虽日日能见,但没有更多的接触,元承祾这个年纪本正该是少年意气风发,可他却总是沉沉的没有什么太大情绪,似乎也不太愿意和别人过多接触。

王若渊叹了口气,静静看着他略微降了温度的手——这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在每个静悄悄的深夜,这双手的主人通宵不眠补着烂摊子,算计着人心险恶。

可谁还记得许多年前,他是大庆那尊贵的太子殿下,这双手可以拿的了剑拉的开弓策得了骏马?他也曾是恣意潇洒的小太子,在父皇母后的怀里肆意撒欢。

王若渊静静地看着他,心想凤仪公主需要他照顾,原主需要他留意,□□需要他决策谋划。

一个少年心里是从何时起有了如此深的城府?从此身上背着多少人的千秋万代,这沉重怕是早就让人不堪想象。

人间喧嚣不止,从此一人永沐孤独。

“承祾,承祾……醒一醒吧。”王若渊喃喃着。

正当王若渊晃神的时候,青竹慌张跑了进来,“太后娘娘,李贵妃往您的寝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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