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几天,几人稳稳当当地在通向荆州的官道上走着,并没有如陆语儿胡乱预言的一般发生任何危险。在第九日午后,他们来到了荆川城。

燕晴煦在这些天里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是面对着那个特别的人,冷静克制什么的就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所以后来她采取了另一种策略——躲就对了。

他骑马,她就去车里躲着;他坐车,她就下车骑马。为了不和他相处,她连晨练的习惯都暂时放弃了,每天跟着陆语儿一起晚起。

即便已经如此刻意地回避,她偶尔也还是有机会见到他。每每见他,她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他所在的地方,她觉得,她的眼睛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才会在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频频朝他看过去。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每当她看向他时,他都会察觉到,像只机敏的豹子,目光炯炯地朝她望回来。这时,她这双明明已经生出了自主意识、却一点也不争气的眼睛,就会像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受惊逃窜。

对于自己这双眼睛的如此这般没骨气的行为,燕晴煦只能怒其不争,然后躲得离他再远一点。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进入荆川城后,几人在城内最大的客栈——紫阳客栈住下,打算在这里好好休整两天。若还有什么需要的物品,也可以去市集补充采买齐全再继续赶路。

紫阳客栈作为荆川古都最著名的一家客馆,自有其过人之处。此处后园之中,有仅对住宿在此的客人开放的温泉,传言与旧朝宫城之中帝王后妃御用的温汤相连。来到荆川的游人,凡是手头宽裕一些的,都必定要到这里住上一日,为的就是泡一回旧时只有贵人们才能享受的温汤。

入住后,燕晴煦和陆语儿叫了些饭菜送到房里,慢悠悠吃好了,又歇了会儿,才各拿上一套干净衣物往温汤去。

如今节气已过大雪,荆川虽不至于如北郡般天寒地冻,却也是寒气逼人。两人在专供女客整束的屋子里换上了泡汤用的薄衫,瑟瑟发抖地来到女汤旁。

在身体浸入温热泉水的瞬间,她们顿觉全身舒展,连日来的仆仆风尘都被涤荡干净。一直待到夜色降临,两人才把自己从汤池里捞出来,换好衣物,头发擦到半干,换下的衣物交予客栈的婢女帮忙清洗。

客栈中的婢女表示还可以帮她们梳头,当下最时兴的发式她们都会梳。燕晴煦哪里受过这样的服侍,受宠若惊地摆手说不必,陆语儿就淡定多了,但她觉得湿发束起来不舒服,于是二人都只用簪子随意地挽了头发,就准备回客房。

这样子应该很邋遢吧,最好回房的路上不要遇见认识的人,尤其不要遇见韩江容。

燕晴煦摸了把头发如是想着,迎面就走来了三个人,其中最右边的人挥起手臂朝她们打招呼:“嘿!语儿姑娘!”

对面的三名男子和她们一样,头发松散着,好像只是用发带系住了发尾,看样子也是刚从温汤出来。燕晴煦一眼就认出了韩江容和徐卓,但挥手的那位她一时没看出是谁,既不是齐茂远,也不是嵇承古。

还是陆语儿最先认出那人,“陈钧?你怎么会在这?”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近前,陈钧道:“我来荆川办些事,也是今天刚到的,正巧就遇上你们了。”

而后陆语儿又和陈钧聊了几句,但燕晴煦统统没有听清楚,因为此时韩江容就站在她的正对面。他垂着眸不知在看哪里,眼睫上沾着几点水汽凝成的细小水珠,灯火辉映下显得一双眼亮晶晶、湿漉漉的,像头小鹿,可爱得紧。

目光下移,他的衣衫穿得不似平时那般整齐,从散乱的领口能看到喉结动了动,脖颈之下的骨骼轮廓清晰,形成两个浅浅的窝。而半拢未束的长发落在肩头,又显得他比平时多了几分风流飘逸,减了几分少年人的稚气。

这让她第一次产生了“原来他是个男子”这样的想法,而不是将他看作一个需要关照的后辈。

再回神时,陆语儿还在和对面的人聊天,只听陈钧问道:“我看这周围灯火辉煌的,还没到宵禁时间,要不要出去逛逛?”

燕晴煦没听懂他是想叫陆语儿单独和他出去走走,还是在提议在场的所有人一起。不管是哪种,她都觉得还是别出去的好,湿发出去吹风万一着凉就麻烦了。

没等她说什么,徐卓已率先勾住陈钧的脖子,“逛什么逛,见到小舅舅你难道不激动么?走吧,咱们舅甥两个回去叙叙旧。”

一边说着,他带着陈钧转了半圈越过陆语儿身边,向他们的客房走去。陈钧在徐卓的胳膊肘里艰难地回头,对陆语儿喊道:“那我们约明天吧,说好了哦!”

两人越走越远,韩江容也匆匆告辞,跑过去追上师兄。燕晴煦回想着方才韩江容和她们告辞时的那个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好像有点……娇羞?

她不由得反思自己的目光是不是太过直白露骨,吓到他了。

唉,克制何以如此艰难。道阻且跻,再接再厉。

次日上午,燕晴煦和陆语儿房间的门被敲响。原以为是陈钧来找陆语儿出去玩,一开门却看见门口站着韩江容、徐卓、齐茂远、嵇承古、陈钧和陈家的那位胡堂主共六人。

“走啊,吃饭去。”徐卓叫她们。

她们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拿了外衣和剑就要出门。韩江容对她们比了个“停下”的手势,指指她们手里的外衣:“先穿好吧,外面风大。”

燕晴煦乖乖放下剑,披上外衣。

他们要去的酒楼,同样是荆川很知名的一家,就坐落在紫阳客栈隔壁几步之遥。齐茂远和胡堂主才刚完成一段简单的问候,他们就已经在酒楼里了。

由小二引着到楼上雅间坐下,点好了菜,齐茂远问胡堂主:“你说你们来此地办事,是要办什么事?”

“还是家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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