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很识时务,“已经非常感谢了,否则我真是无法带着家母安全出城。”又劝慰那年轻女子,“慢慢走吧,走到有铁路的地方,就好了。”关于刚才听到的敏感话题,只字不提。

年轻女子嘀咕着捡起被扔散了的包袱。

两个半大小子,身上什么都没带,饿得眼泪汪汪,沈梦昔的小背包里也不好拿出太多的东西,就对眼镜男说,“您能否给两个孩子一点馒头,回头我还你。”

”好。“眼镜男没有犹豫就去拿馒头。

“还什么还?我们连车资都没付,东君,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馒头。”老太太在后面说。

两个孩子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点吃。”沈梦昔注意到眼镜男的包袱里的食物也不多。

两个孩子置若罔闻。

“慢点吃!”沈梦昔喝道:“又没人抢,干什么吃那么快,现在都吃掉了,晚上还不知道有没有!自己心里没数吗?”

两个孩子都停止了咀嚼,想起了自己的命运,眼泪落到了馒头上。

几人草草吃完午饭,互相做了介绍。

眼镜男叫金东君,没说职业,但沈梦昔看老太太的架势,怀疑他是满族大姓;年轻女子叫马陈氏,逃出城时,家里的车马不够用,和一个也生了女儿的妯娌一起,被婆家抛下,他们带着其他子孙逃走了;两个小子,一个11岁叫于富贵,一个9岁叫于金贵。家里是做粮油生意的,在街上被人群冲散,一转眼的工夫,就找不到家里的骡车了,他们在街口等了半小时,终于放声大哭。沈梦昔看他们居然也都留下半个馒头,装到怀里,才笑了一下,命令他们帮着老太太和年轻女子背东西。

金老太太虽不是小脚,但年龄大了,走了两百米已经气喘吁吁,金东君蹲下来,背着她走,老太太又开始念叨,让儿子扔下她,赶紧逃命去,金东君当然不肯,坚持背着她走路。

沈梦昔接过他手里的包袱。心里有些烦躁,刚才是有些冲动,什么时候了还图一时口舌之快。

“姑娘,你自己先头走吧,不用管姆们这些拖累了。”老太太在儿子肩背上,突然说。

沈梦昔看着老太太笑了,“我自己走路害怕啊!”

老太太也笑了。

听金东君说,前面是辽中城,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大地,他们的水只有金东君的水袋里还剩下一点点,大家都不敢喝了。

天色渐晚,远远看到了辽中城。气温稍稍下降,心中也有了希望,几个人互相鼓励着朝前走。

后面一辆汽车驶来,扬起尘土漫天,婴儿被呛得咳哭起来。马陈氏连忙哄着孩子,坐到路边,掀起衣襟给孩子喂奶。几人都扭过头去,也坐到路边歇脚。

常年锻炼的沈梦昔脚底也磨起了泡,何况其他几人,两个小子早吃光了剩下的馒头,没有水,噎得眼睛发直,互相捶着后背胸口。

喂完奶,几人继续走,远远看到刚才过去那辆车停在城门口,几个举着步枪的人在盘问,车上下来一个人,正在和他们交涉,忽听”啪“的一声响,沈梦昔几人猛地站住了,只见下车那人捂着胸口倒了下去,车上一个女人尖叫着下来,还有一个年轻人扑过去搏斗,又是两声枪响,两人也倒地不动了。

一个人扔了步枪,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半天没见车动,索性几个人把车推进了城门。

沈梦昔几人互相看看,都沉默地选择躲进了路边草丛。

金东君悄声说:“咱们得进城,不然就隔在这里了,刚才那些都是二鬼子,比真鬼子还可恨呢!”

日落西山,来时的方向又过来一辆骡车,沈梦昔估计,出城的大部队就要上来了,但是城门也就要关闭了。几人一商量,决定跟在骡车后面进城试试看。

骡车一过,几人就钻进骡子踏出的尘土中,尾随车子朝城门走去。

骡车拦住了,那人点头哈腰作揖的,给了一把钱,那两人又把骡车上的粮食搬了两袋下去,才放进去了。

到沈梦昔一伙人,看城门的已经十分不耐烦,一个人徐徐的关门,一个人拉扯着马陈氏的包袱,抽去几件衣服,她不舍地叫了一声,被沈梦昔暗地踢了一下,止住了。

那人看金老太太气度不凡,有心要他们多出一些,盯着老太太的一身打扮,干笑着,掂掂手。

金东君忙抬手拍上去,那人合手收了,手指一捻,脸色不虞,金东君又抬手,这次,稍微好看一些,到了沈梦昔,看过她的证件,捏着不还,沉吟着,沈梦昔从小背包里拿出一只钢笔一个指甲刀,“让两位见笑,我与丈夫走散了,没上去火车,才走的公路,身上没有什么银钱,这两样东西送给两位,虽不甚值钱,但都是舶来品,这两个小子是我的佣人,您抬手让我们进城吧。”

两人瞄了一眼东西,眼睛一亮,不甘心地看看沈梦昔瘪瘪的背包,遗憾地还了证件,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城门也关上了。

几人总算进城了,个个灰头土脸。

城里也空了一半,沈阳失守,这里能挺几天?那两个拿着枪拦着门的,不过是二鬼子拦路抢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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