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假钰鑫一行到了宫里。未免被皇后认出是假的,不着痕迹避开了她的召见,径直去了皇帝寝殿,此时太子安分地杵在殿里不言不语,十分沉着,殿外却不然,因药物脑中混混沌的皇帝察觉不出气氛的古怪,殊不知殿外头已经兵荒马乱!整个宫廷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架上了锅,锅底的水才刚刚温热

皇帝等着钰鑫竟也莫名有些焦躁,正要无厘头诘责殿外的老太监,碰巧那老太监算准了似的出声,像是正被人掐住脖颈,声音比以往更加尖锐,高声报了句

“公主到!”话落,太子紧跟着松了口气,紧扯的眼角一瞬舒展开来

皇帝哪怕被予旸的药糟践了大半个月,也尚且留存了一丝政客的敏感,直至见到殿门处假钰鑫大腹便便的轮廓,这才停下踱步,转身施施然坐下,而太子不失时机地与恰恰好进殿的随行小厮换了眼色,显然一切计划尽在不言中

假钰鑫这时停在背光处,把头低垂,细声道

“咳,陛……父皇,您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皇帝有意无意把目光放在别处,好似这样就能忘了此前对钰鑫的蒙骗利用,嘴上只不痛不痒,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道

“朕要你与国师合离!今日便在宫中住下!待你腹中胎儿落地,朕会另外给你指一门亲事,届时朕与皇后都不会指手画脚,你自己的夫君自己挑选!鑫儿?你看这样可好?”

假钰鑫捧了捧累赘的肚子,把头埋地更低,看似思考实则将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

太子也一阵默然,漫不经心想着什么,皇帝不满地侧目瞥他一眼,继续劝说

“你出嫁前曾钟情的大将军也好,如今衙署新贵赵将军也好,刚刚升任的两位相爷也罢,大有在庙堂炙手可热,前途无量的儿郎!你先签了这份合离书”说着,皇帝展开手中的折子,对殿外吩咐道

“来人,上笔墨!”

假钰鑫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随从,而后双手接下沾满墨汁的笔,肚子却不期然一骨碌滚了出来,惊悚不已!

皇帝瞠目结舌,那一团包裹轱辘轱辘滚到他脚下,待绢布轻轻松散开,定睛一看竟是一颗圆滚滚的晶石!他这才察觉殿内的古怪,立即起身惊呼

“抬起头来!这是怎么回事!?”

钰鑫怀胎数月,他一清二楚,哪有胎儿变作石头滚落的道理!他凝神盯假钰鑫细细端详,竟难辩真假!

太子还是皇子时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下不躲不闪迎着皇帝复杂的目光开口,却是唤另一人,只听他掷地有声道

“大将军,有劳了”

皇帝没由来地慌忙踉跄几步,环顾一圈后根本没有济苍的身影!却见假钰鑫身边的随从点了点头,旋即转了转脖颈,跟着,他身体各处关节开始咯咯作响,好像颤巍巍的竹楼,却不为坍倒只为重新构建

动静过后他身形舒展开不少,身上的衣物登时挺阔起来,虽然只是廉价的侍从服饰,也一样贵气逼人,少有的颀长健硕,背影看来正是济苍!

济苍浑身紧缩的骨头得到解脱,力量瞬间饱涨,一掌劈开了西瓜大小的晶石,登时粉末飞舞

太子连忙捂住口鼻道

“父皇…这石头可还眼熟?”

皇帝如梦初醒,喉咙胸口呜咽作响,讷讷地呢喃

“这…这!”

他从不假他人之手日日研磨,日日服用,当然熟悉!他心想,自己真是糊涂啊!人人都想不死不灭,那大师再清高出尘又怎么会例外!什么为保介国的江山社稷,什么国师可用而不可留!都是为了骗取毅铁铉钢的说辞罢了!

这晶石外头被予旸炼成毅铁铉钢的模样又如何,内里终究还是一个样子,根本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难得货色,介国内便有几处矿产,也算是极其贵重的外伤药,这晶石里头有麻痹致幻的成分,研磨成粉末洒在伤口上可以止痛,不过长期内服可就过犹不及了!

宫廷自然有这种伤药,不过早经过精细的加工调配,到了皇帝跟前形态都是无色无味的粉末,况且有前车之鉴各太医哪怕发现端倪也不敢明说,而后有太子示下,皇帝近身侍奉的人也都闭紧了嘴!

此时皇帝急火攻心,涨红了全脸气都喘不匀,却不知该气予旸的欺诈,还是该气太子犯上!他实在了解这个儿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揭穿那大师的骗局这么简单!

济苍更是恶趣地添油加醋,吩咐假扮钰鑫的煅索也舒展开,当即扒拉下自己脸上的假面皮一板一眼道

“陛下!这颗石头与您服用的那颗一般无二!其粉末内服的话不出五两便可致命!妙在濒死的过程不可谓不是飘飘欲仙”

太子不顾皇帝神色难看,点了点头提醒道

“父皇……你认定的那个大师,不过是个骗子!从头到尾都在耍些颇有技巧的把戏!”太子腹诽,何况要骗一个自欺欺人的人不过是探囊取物!

皇帝极不甘心自己被儿子暗讽愚蠢,当即朗声呼喊大内的高手,干巴巴喊了一阵济苍与太子还是面不改色,殿外也没有任何动向,他颓然,白了白脸冷笑着试探道

“钰瑔!你伙同一个外人!也要骗朕不成!?”

太子摇了摇头,走到皇帝唤来的小太监身边,抬手便拧断了其脖子,道

“父皇……儿臣不但没有要骗您意思,反而是要告诉您真相,您再迷糊下去也就活不久了!儿臣实则不忍心看着您死地稀里糊涂,这石头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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