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完琴弦,苏细又替顾韫章调了音,然后可惜道:“这么好的瑶琴,可惜我瑶琴弹得不好。你会弹吗?”

透过白绸,顾韫章看到小娘子落过来的那双眸子,满盛期待。男子沉吟半刻,吐出二字,“不会。”

小娘子顿时一脸遗憾,“可惜了,我听说你母亲当年可是琴圣。”

顾韫章忍不住笑了,“琴圣?”

“这是养娘说的,可不是我说的。”苏细看到顾韫章脸上的笑意,立时努力摆手,撇清关系,然后又忍不住凑上去道:“你真的不会?”

顾韫章继续摇头,“母亲说,这把相思琴,只有相思人才能弹出它的神韵。”

“相思?”苏细撑着下颚歪头看向顾韫章,语调轻缓,透着一股难掩的好奇,“你母亲这般的美人,还得过相思?”

“多年的事了,娘子想听?”

苏细别的不行,就是好奇心比较强。她八卦着一张脸继续往顾韫章身边凑了凑,却也不明说,只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哼哼唧唧道:“你若是想说,我当然是不会拦着的。”

看到苏细表情,顾韫章勾唇浅笑,然后慢饮一口茶,缓缓道来当年旧事,“当年母亲初来京师,元宵之夜放河灯,为了放的最远,寻了一处偏僻急流,却不慎坠入秦淮河内。”

苏细一直觉得这位甄氏是端庄自持的,没想到竟为了一盏河灯如此争强好胜?不过若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吧?

“那夜,幸得人相救,平安无事。此事关乎女子清白,鲜少人知。母亲不知那夜是何人相救,只拾到一枚玉珏。”顾韫章说着,将腰间玉珏取下,置于琴案之上。

看着这熟悉的玉珏,苏细立时便道:“是你父亲救的?”

顾韫章未回答苏细的话,只继续,“巧的是,三日后有顾家人上了甄氏门,说是来说亲的,母亲才知这玉珏是顾家的东西。”

苏细一个劲地点头,“英雄救美,妙偶天成,不是极好?”

“错了,前来说亲的是我大伯。”

“啊?”苏细惊愕地张大小嘴,“你母亲是顾服顺救的?”

“嘘。”顾韫章伸手,点住自己的唇,“娘子还要听吗?”

苏细自然是要听的,她立时闭上了自己总是叽叽喳喳忍不住插嘴的嘴儿。

听身旁小娘子捂着自个儿的嘴没声儿了,顾韫章才继续,“心悦之人前来求亲,母亲自然是十分欢喜,可谁知,她这边刚刚答应,那边就听到顾家郎君退了与她的亲事,要另娶她人的消息。”

“咦”苏细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

顾韫章一顿,继续,“听到此事,母亲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后来机缘巧合,听闻顾家竟有两位公子。不过另外一位却是庶子,然后偶得知,原来那日里救自己的人是顾家庶子,而非前来求亲的顾家嫡子。”

“原是如此,”苏细又是一脸震惊地点头,“那你母亲是单相思了?”毕竟那位庶子未来求亲,定是不喜。也不对,这庶子不就是顾韫章的父亲?他与甄氏不是成亲了吗?

苏细的脑袋里头一团乱。

“非也。”顾韫章又吃一口茶,“美人在怀,蔫能不心动?”

苏细哼一声,“你们男人都这样。”

“娘子”

“我不说话了。”苏细立时又捂上嘴。

顾韫章才道:“父亲最重情义,当初他虽救了母亲,但他知伯父也欢喜母亲,本欲成人之美,却不想最终伯父竟退了甄氏女,娶了高门的梁氏女。”说到这里,顾韫章突然没了声。

苏细正等着,她眨巴着眼儿,“然后呢?”

“然后父亲请了媒婆想去说亲,却不想说亲前夜,我母亲便爬了顾家墙头来寻我父亲求亲。”

苏细简直惊呆了。从顾韫章的容貌来看,他的母亲定然是位清冷高洁的美人,苏细实难想象那样的美人会半夜爬人家墙头,还是去求亲的。

“然,然后呢?”

“然后?”顾韫章不答反问,那张脸朝着苏细的方向,覆在白绸下的双目似乎也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苏细心里一个“咯噔”,面颊顿时臊红。“我,我不问了。”总觉得这下头没什么好话了。

却不想男人并不放过苏细,只幽幽道:“然后自然是有了我。”

苏细已面红耳赤,她捂着自己的脸,怒斥顾韫章,“你,你不知羞耻!”

“哦?”男人歪头朝苏细看去,竟十分无辜,“娘子为何骂我?我只是在讲些旧事罢了。”

“反,反正你不知羞耻!”苏细着急忙慌的起身,却不慎撞翻了顾韫章面前的茶盏,幸好那茶盏里头是空的。

“咕噜噜”茶盏在案上滚着,苏细已提裙奔了出去。

顾韫章抬手,精准地按住那只滚动的茶盏,然后慢条斯理地勾着茶沿,将它重新放置好,又心情极好地倒了一碗茶。

“出来吧。”

书房外檐下飞过一人,从窗口跃入,一身扎眼红衣,似火如焰。

“宫里有人送信出来了。”蓝随章在顾韫章身后,单腿搭起,随意靠在窗口处。

“送哪了?”顾韫章轻抿香茶。

“两封。一封给了顾颜卿,一封给了梁氏。要截过来吗?”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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