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错综复杂,李婧每天都要跑很多地方,她看出六安情绪不对,日渐憔悴,不让她跟着。都是跟苏恩美和张骋的小姨对接。

叶之衾的到来,让六安得到了些许安慰。可还是不怎么吃饭,瘦了许多。叶之衾心疼她,租了车,带她去万佛湖散心。

六安小时候来过万佛湖,爸爸妈妈离婚,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爸爸走了,妈妈也是这样带着她在湖边走。

妈妈说:“没有他,咱们娘俩也饿不死。”

妈妈跟别人说,孩子一定要跟着妈,跟着爸爸将来会挨欺负。

六安后来觉得,家都没了,跟着谁都没用,只能靠自己了。

两人手拉着手在湖边走,叶之衾问:“知道六安以前叫什么吗?”

“叫什么?”没什么心思。

她不知道,她对这座城市,没有什么感情,已经变的越来越模糊。甚至根本不愿意回来。

“叫皋城。属于皖西。六地平安,永不叛变。你这个本地人,怎么都不关心它的历史。”

不管去哪里,他都能很清楚的说出那里的历史,地方人情,民俗习惯。他什么都知道。他在有意的提起六安的兴趣,想要她换个心情,去思考有趣的事。

六安被他拉着手,摇了摇,她只好努力笑了笑,“我历史学的不好,况且,我不喜欢这里。”

这里带给她,是无限的苦难与折磨。

叶之衾看着她的眼睛,什么都明白。

“那我们回酒店吧。”

六安也看着他,一直是他在迁就,他那么忙,还要抽时间管她家的麻烦事。

“去奶奶家,我包饺子给你吃吧。”

听到她能主动说吃,叶之衾高兴了,“好,你包的饺子最好吃。”

和面,擀面,剁饺子馅,都是六安一个人忙活,她不要别人帮忙。

叶之衾坐在门口的竹凳子上,有点小,不太舒服。他抽了一支烟,没地方扔,捏在手里。

老太太常年腰疼,一般都是卧床不起,苏恩美蹲在门口摘菜,想着吃饺子再配几个小菜。

看到有点不自在的叶之衾,苏恩美说:“扔花盆里吧,我们家很随意,不讲究。”

叶之衾随手把烟蒂扔到了花盆里,说:“这边空气挺好的。”

苏恩美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我争这个房子,不是为我自己。我这辈子没本事,命也不好,临了了总得给她留点什么。不怕你笑话,我要是不争,都没有她的嫁妆钱。真是不好意思,老给你添麻烦。”

叶之衾看着那双沧桑裂了皮的手,说:“那您问过她的意见吗?知道她怎么想的吗?”

“她怨我,从我离婚改嫁,心里面就只有怨恨。想离我们远点,能不见就不见。”

苏恩美禁不住哽咽了一下,“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别人家,哪有那么容易。再说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都想着自己家孩子。她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我这个当妈的,尽力了,也就这么大本事了。”

叶之衾认真的听着,他能理解,全部都能理解,人生不易,哪敢责怪。就像他母亲疯了,每一次犯病打人,他都受着,养育之恩,不能忘。

苏恩美又说:“小叶,以前吧,我以为你是骗她的……毕竟差距太大,你肯定也理解。她这个孩子呢,认死理,认准了打死都没用。我就希望你能对她好。”

“阿姨,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苏恩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叶之衾都认真听着。坐的腰疼,站起来,又抽了一支烟。四处看了看。

这个地方,应该是个会拆迁的老居民区,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保留至今。非常怪异的被周围高楼大厦包围在其中。几乎都是平房,却显得格外突兀,以及破败。这种地方留到最后,都是最值钱的。

“叶之衾,吃饺子吧。”

“妈,饺子煮好了。”

苏恩美炒了几个小菜,六安把餐桌收拾好了,饺子煮了三盘,调好了蘸料,她拿了新买的碗和筷子给他。是妈妈知道他要来特意准备的。

苏恩美夹了一小碗饺子,用勺子捣碎,拿进屋里给老太太吃。

“嗯,真好吃。”叶之衾一连吃了好几个。

“那你都吃了吧。不要剩下,剩了就不好吃了。”六安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

“你也要多吃,你都瘦了。”

叶之衾一边吃一边看听屋里人说话,苏恩美在给老太太倒水喝。

他说:“你妈是个好人,能做到这样,不容易。她把善良也教给了你。”

“好心没好报!我才不要善良。”

嘴硬心软,他早知道,笑了笑,说:“晚上跟我回酒店住,你妈妈同意了。”

“嗯。你刚才和我妈在门口聊什么了?”六安隐约好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说你小时候脾气坏,把家里的东西都弄坏了,家里姑姑送你衣服,你全部都剪掉,扔掉。还说你小时候不听话,经常挨打,你躲在同学家,不肯回家。”

苏恩美念叨了很多关于六安小时候的种种劣迹,他听的很有兴趣,也很心疼。

父母说孩子坏话,好似有数不尽的乐趣,却不思其中的酸楚,以为孩子嘛,总会忘的。其实不是,不好的事,孩子比谁都记得清楚,记到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棘刺。不是扎别人,就是扎自己。

六安用力的点头,说:“是,我讨厌她们。他们都是笑里藏刀,不安好心!谁要他们的破烂东西!”

“你啊,都几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叶之衾伸手摸摸她的头。

六安不开心了,皱紧眉头,说:“你看着吧,房子要回来,他们会想尽办法搞我们。这些事我不用想都能猜到。”

半路夫妻,哪有什么感情,都是算计。这种事演过千百遍了,破烂家庭永远都破烂,是出身好的人不会懂的。

酒店的房间里,有淡淡的花香,主卧的床头灯特别好看,是声控灯,敲一下,就亮了,再敲,就变得更亮。没动静,就灭了。

他总是住最好的酒店套房,一尘不染,哪里都是香的。六安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有小肚子,一层皮,捏都捏不起来。

刚刚她在门口的电子秤上称了一□□重,瘦了七/八斤。

打官司是最最消耗人精力的一件事。

那一年,叶之衾也是一下子暴瘦。别人老板都是大肚翩翩,只有他是最瘦的。别人笑他怎么保持身材,他总是无奈。那时候她也以为叶之衾是刻意锻炼,加上工作繁忙,累瘦的。

她实在无法想象,当年的叶之衾,是怎么从那样巨大的痛苦和精神折磨中走出来的。在人前没有显露一丝痕迹,掩盖的那样好。

至少在她面前,总是相安无事,一片祥和。

背后得多疼啊!那得多么疼啊!肝肠寸断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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