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这晚,顾轻舟一行人离开之后,柳三郎分别向京都和顾家传去了消息。
——
鼎丰十五年,五月十七日和五月十八日这两天,前后有两件事震惊了整个华新国。
五月十七日。
公主驸马在南阳遇刺,公主昏迷不醒,驸马下落不明一事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几乎以迅雷之势传遍大江南北,轰动全国。
若木磊龙颜震怒。
之前收到顾轻舟的信件时,他就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刺杀若木仟尘和若木惜颜的都是死士,目的显而易见,不过事关重大,他也只是派人在暗中调查,奈何无果。
然而这次,关于有人蔑视圣令豢养死士一事,他在朝堂上直接公布了这两件事,并勒令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彻查此事,命荣麒将军李巍亲自带领亲卫兵前往南阳。
这是警告,更是战书。
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的孩子,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不管事情有多棘手,哪怕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也绝不善罢甘休。
消息一出,华新国所有王公贵族都捏了把汗,他们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各个夹起尾巴做人,生怕惹恼圣怒引火上身,豢养死士刺杀太子和公主,这可是谋反。
五月十八日。
华新丞相司马谦被发现在府内暴毙身亡。
消息前脚刚出,这后脚立马就出了事,未免也太过巧合了点?很多人怀疑司马谦是否是畏罪自杀,但又太过巧合,更多人觉得不是,后来调查结果也证明了司马谦不是自杀,不是毒杀,也不是他杀,就是突然死亡。
可能就是真的碰巧赶到一起了吧。
刑部尚书司马庭钰因丧父之痛,请旨闭关守孝一个月,把刑部所有大小事物全权交由刑部侍郎柳恒处理。
由此,全国百姓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
今天,是五月二十日。
距离南阳花灯会已经过去了五天,若木惜颜依旧昏迷不醒,杨惠萍坐在床边凝视着若木惜颜的睡颜,她在若木惜颜身边守了三天了,整天以泪洗面。
在得知消息那一刻,她直接吓得当场晕厥,苏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动身前往南阳,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顾家不可能袖手旁观,若木惜颜是他们顾家的儿媳妇,说什么她也要去陪着从死里逃生的若木惜颜。
至少若木惜颜醒来时见到的是熟悉的面孔,她希望多多少少能给若木惜颜心里带来一丝慰藉。
顾逸因商会之事实在脱不开身,便让顾峰带人陪着杨惠萍一同前往了南阳。
这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短短两天就赶到了南阳,也就是在爆出消息的五月十七日。
转眼都二十日了,若木惜颜还在昏迷,杨惠萍觉得她当时肯定被吓得不轻才会昏迷这么久,一想到这,心疼得不停流泪,而且至今都未得到顾轻舟的半点消息,这只怕不是下落不明,而是已经死了吧。
死在了刺客的剑下,连尸体都被带走了。
这时,门开了。
翡儿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珍儿拿着帕子跟在她身后。她道:“夫人,热水好了。”
杨惠萍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端过来吧。”
翡儿道:“是。”
翡儿端着热水走到杨惠萍身边,珍儿则把帕子交给了杨惠萍,杨惠萍接过帕子放入盆中浸湿,然后拧干帕子,轻轻擦拭着若木惜颜的脸,擦完脸接着擦若木惜颜的手。她越想越伤心,声泪俱下:“我们顾家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偏偏不得安宁?老大神龙见首不见尾,自从上次老爷赶他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如今老二……”
两个小丫鬟听杨惠萍这么一哭,也红了眼,顾轻舟待她们的好,她们都记在心里。
珍儿道:“夫人,您别难过,少爷定会平安无事的。”
翡儿附和道:“是啊,夫人,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她一定会回来的。”
“事到如今,你们两个也别安慰我了。”杨惠萍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顾家的命运注定如此,我们也只能认命,只是可怜了我的孩子,她本该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迫于无奈不得不欺上瞒下,没想到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两个小丫鬟忍不住擦泪,异口同声:“夫人……”
杨惠萍掩面抽泣,哭了好一会才停下,释放了情绪舒服了不少,她擦干泪水,继续为若木惜颜擦手,说道:“你们去把东西准备一下,等会儿该去观音庙烧香拜佛祈福了,现在……只希望姝妤能够早日苏醒过来。”
“阿淮……”
听到声音的杨惠萍问道:“什么阿淮?”
两个小丫鬟也很懵。
“阿淮……”
杨惠萍回头看向她们,问道:“阿淮是谁?”
这个名字她很熟悉,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阿淮……”
“是……是少夫人!”珍儿指着若木惜颜欣喜地喊道,“夫人,是少夫人在说话,少夫人是不是要醒了?!”
珍儿话音刚落,杨惠萍的手突然被抓得很紧,仿佛要把她的手捏碎一般,她心里咯噔一下,猛然回头。
若木惜颜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喊出声:“阿淮不要!”
“姝妤,你醒了?!”杨惠萍惊喜地看着若木惜颜,喜极而泣,“你……你可算是醒了!都担心死娘了!”
若木惜颜眼底猩红,僵硬地看向杨惠萍,四目相对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嘴,神情看起来有些害怕,似乎是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试探性地问出了口,嗓音低哑:“阿淮呢?”
杨惠萍愣了一下,只是她不等杨惠萍回答就掀开了被子,慌张得连鞋也来不及穿就直接下了床,衣服也没穿就急色匆忙地往房门跑去,不小心撞翻了翡儿手里端着的盆,盆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响,热水撒了一地。
“姝妤!”
“少夫人!”
杨惠萍跟在若木惜颜身后喊道:“姝妤,你要去哪?你才刚苏醒需要休息!衣服和鞋你都还没穿呢!姝妤!”
若木惜颜像是没听见一般打开了房门。
杨惠萍眼见拦不住若木惜颜,急忙道:“翡儿,你快去请柳大师,珍儿,你快拿着鞋和衣服跟上姝妤!快!”
翡儿和珍儿慌慌张张:“是!”
院子左右两侧皆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亲卫兵,李巍守在门口,他见打开房门的是若木惜颜,欣喜之余刚准备行礼,可若木惜颜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屋子,还不停呼唤着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阿淮。”
“阿淮!”若木惜颜神色慌张,四处张望,迫切地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这是哪?为什么这个地方很陌生?为什么没人回应她?为什么那个人迟迟不出现?
“公主……”李巍的目光追随若木惜颜的背影而去,这才发现她是穿着中衣跑出来的,还赤着脚。他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跟了上去,“公主,你这是要去哪?!”
若木惜颜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只想快点找到自己的阿淮,于是径直往院门冲去,从院子里的亲卫兵眼前跑过,就连脚底磨破了皮,她也浑然不知。
亲卫兵一齐向她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在隔壁屋听到动静的柳三郎赶了出来,恰好看到若木惜颜跑出院门,李巍紧随其后,他唤道:”颜儿!”
语罢,他也跟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连个行人都没有,周围陌生又安静,让若木惜颜觉得很无助,她来回望着左右两条路,茫然无措,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才能找到阿淮。
她很着急,真的很着急。
同时她也在害怕,害怕……找不到阿淮。
“公主!”
李巍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若木惜颜没有理,最后决定走左边的路,她一定要去那里才行,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阿淮在那里等她。
李巍拦住若木惜颜的去路,行礼道:“末将李巍见过公主。”
若木惜颜道:“让开。”
冰冷的语气透着浓浓的怒意。
“末将奉旨前来保护公主,还望公主……”李巍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若木惜颜泪流满面,即便如此,那张美绝人寰的脸依旧倔强地克制着,他还是第一次见若木惜颜这样狼狈,这样不顾一切,甚至还抛掉了体面,不由得心疼,“不知公主这是要去哪?末将带人护送公主前去。”
其实李巍出现在若木惜颜面前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底,但她还是不愿面对,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李将军,阿淮在哪里?”
李巍微微一愣,问道:“公主,不知阿淮是……?”
“阿淮是……他是顾靖舟。”说出顾靖舟这三个字时,若木惜颜心脏痛得仿佛撕碎了般,差点绷不住情绪,即便她已经很努力地压下了想痛哭的冲动,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我想见顾靖舟,你知道他在哪吗?”
少女的声音很平缓,却藏着绝望。
顾靖舟……
“末将……”李巍低下头,“末将惶恐,还望公主恕罪,末将并没有找到驸马的……”其实他认为顾轻舟是被刺客杀害了的,可他不忍心说出尸体或者遗体这两个字。
“颜儿。”
这个熟悉的声音分明是师傅柳三郎。
若木惜颜闻声回头,柳三郎消失两年了,如今再次见到柳三郎她本应该开心的,可她现在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道:“师傅,你有没有……看见顾靖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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