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沈依依尚未等来冥冥之中的再次穿越,却等到了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

盖世英雄云·阿度·朗华太了解这个人的作天作地,实在放心不下,忙完该忙的事情就急忙忙赶回水仙阁,果然就看见了沈依依在窗台外飘忽着坠落并拍进水里。

水仙阁的后水池不同于一般的观赏池子,这里原先是一个湖,后来时光变迁,填湖建屋,但还是留了一处水洼,便是这个池子,是以水深较于人工开挖的池子要深得许多许多。

云朗华抱着沈依依一路奋游,终于将人给弄上了岸。

问询赶来的寻梅等人早已候在池边,一等两人出水,立即拿了干燥的大氅给裹上。

萧章擎着酒杯居高临下,从窗户往下看:“好一桩英雄救美,你是云家的私生子?”

云朗华抬头拱了拱手:“四殿下见笑了。”

萧章不明喜怒地哈哈了几声:“这女子鬼鬼祟祟躲在孤的屋外,必定有鬼,把人给孤带上来,孤要好好问一问。”

寻梅将大氅紧了紧,从头到脚裹住沈依依,示意将人抬了下去,陪笑道:“原来是四殿下,寻梅怠慢了,这是个新来的,不懂规矩奴就关了她几天,没曾想她竟然翻窗逃跑,还惊扰了殿下,是奴的不好,奴这就上来给殿下赔礼。”

萧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要整那些虚的,把人给孤带上来。”

寻梅面色从容,依旧陪笑着:“她扰了殿下雅兴,理当请罪。可是现在刚从水里捞上来,是死是活也不好说。”

“死了就把尸体拖过来。”萧章一口饮尽杯中酒,将白瓷酒杯掷出窗外,落水有声。

寻梅忙福身:“殿下莫要生气,奴这就去把人给您抬上来。”

云朗华微微眯了眯眼睛,很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阿嚏,你们快给老子找一套干爽衣裳来,早晓得是个落跑的丫头,看老子救不救她,阿嚏。”

寻梅忙让路:“云公子请随奴家来。”

萧章冷冷看着池边几人散去,一道隐在墙角的影子迅速跟了上去。他唇边含着一分讥诮,转身回到桌边。秋瑟连忙抱着酒壶过来斟酒,抖着手边倒酒边颤声道:“奴家,奴家不晓得爷是四殿下,奴家……”

萧章斜了一眼:“洒了。”又指了指珠链之后的乐姬,“别停。”

秋瑟连忙收了酒壶,手忙脚乱地擦着桌子:“奴家这就擦掉。”

珠链后的琴声断断续续地重新响起。

萧章握着酒杯摇了摇头:“太淡,太淡。”将酒液往地上一泼。

这一泼恰泼到抬脚进门的云朗华脚边。

云朗华换了一身衣裳,虽然也是锦缎华袍,却短了些,也浮夸了些,是水仙阁的风格。

云朗华看了眼鞋面上的酒渍,拱手:“见过四殿下。”

“还愣着做甚,快给孤换酒去?”萧章自顾夹了一筷子菜吃着,“你怎么上来了?”

云朗华笑吟吟道:“这不是方才见到女子投水,跳下去救了一救,这说起来是个佳话,偏是在水仙阁,佳话也就变得不那么佳了,所以恳请四殿下就当从没见过某。”

萧章斜了一眼云朗华:“不过是个没名没份的山野小子,就是云翰林家正经的儿子,在孤这儿……哼。”

这一声“哼”,哼得颇有含义,一来你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谁要与你相较,二来,云翰林府本就不在本殿下眼里。

如此,云朗华十分放心地含笑退下了。

云朗华刚走,一阵酸臭味瞬间窜来。

寻梅领着两个龟奴架着落水的女子进来了。落水的湿衣服尚未换下,滴滴答答,一路拖着水印子来到萧章面前。

寻梅捏着手绢微微掩了掩鼻子,示意龟奴将人掼到萧章面前:“殿下,这就是水仙阁新来的一个姑娘,不懂规矩便想着关几天吓唬吓唬她,谁知道惊扰了殿下。刚刚一碗姜汤灌下去才弄醒的,殿下看着该怎么发落?”

那龟奴一松手,女子就跟只软麻袋似的瘫了下去,莫说求饶道歉,就是哭都是断断续续的。

“这就是那落水的女子?”萧章微微偏了偏头,方才从墙角离开的影子无声出现在门外,对上萧章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正是,这丫头叫|春花,前几天刚从她赌鬼老爹手里买来的,还没调|教好呢,特别不懂礼数。”寻梅掩着鼻子说道,“不然怎么会干出爬墙落水的事情来?”

女子嘤嘤嘤,抽得身子一抖一抖的,那股子酸臭味就更厉害了。

“你家的池子是泔水桶么?”萧章不耐地挥了挥手,“弄下去洗干净了给孤送到府里,孤要好好审一审。”说破天去哪有这儿巧的事情,为了掩人耳目才来的风月之地做交易,偏偏碰上了逼良为娼落跑到他的窗外,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萧章还不想背一个滥杀无辜的罪名。

“是。”寻梅福了福身,示意两个龟奴,“还不快些,都污了殿下的眼了。”

两名龟奴连忙将人架起来拖了下去。

寻梅又是一福身:“殿下,这春花虽说还没调|教好,却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花了奴家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呢。您看您这就要走了,是不是……”

寻梅伸出两根葱白一般的手指捻了捻,媚眼如丝地笑着。

萧章哼了一声:“回头你上孤府上去取。要是查出此人果真有问题,那么你们整个水仙阁一个都别想跑了。”

寻梅一张小脸瞬间白了,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哎呀,这炖个猪蹄子半天炖不好,我先去瞧瞧。”说着便急匆匆开溜了。

虽说人都走了,但是那个酸臭的气味一时半刻实在是散不去。

萧章恼怒地将筷子一扔,拂袖而去。

*

萧靖在翰林府的厅堂内坐定,面色如铁黑沉沉。

唬得云翰林上查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心道这华儿招惹啥不好,非要去招惹宁安王府的一条狗。如今看来这条狗还是宁安王心尖尖上的狗。

去找云朗华的人回来一进厅堂,就感觉到了来自王者的高压,眼睛不敢抬一下地结巴着开口:“回回回老爷。”

“回王爷。”云翰林踹了一脚家仆。

家仆扑通跪倒在地,哐哐哐磕了几个头:“回王爷,二公子他,他……”

“他怎么?”萧靖的声音从家仆的身侧传来。

家仆连忙挪了个方向,冲着声源道:“二公子他,他他没在府里。”

“华儿不在府里?”云翰林冲着家仆又是一脚,“那赶紧派人去找啊。”

家仆快要哭了:“回老爷,不,回王爷,已经派人去寻了。二公子院里的人说昨晚上二公子就没回家。”

咔。

黄檀木的椅子扶手响了一声,萧靖嚯地站起身来:“小甲,速速传信回府,南下追……”

“追什么呀?”云朗华施施然进得门来,从容地拱了拱手,“云家朗华,自幼长在南边,初见宁安王殿下,见过宁安王殿下。”见完礼后又笑眯眯问道,“殿下说要南下追,追什么呢?难不成殿下丢的那条狗跑南边去了?”

萧靖呵一声冷笑道:“云公子夜不归宿,是去了何处?”

云朗华不可思议地看着萧靖:“哎,我说,这閭都果真不一样哎。夜宿风流窝除了自己老爹要管,连堂堂王爷也要管?”笑吟吟地往萧靖面前凑了凑,“是不是得将一晚上的战况如何也与王爷做个汇报?”

萧靖突地笑了:“五年不见,贫嘴的本事见长?”

云朗华眼睛眯了眯,含笑的表情丝毫未变:“远在南边的时候就听说閭都城内有个宁安王,好男风,不娶妃。”往钱字桥处看了一眼,“只养男宠。可惜啊,王爷,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女人,而且是越漂亮越喜欢,所以呢您跟我套近乎没用。”

“住嘴,住嘴!”云翰林恨不得脱下鞋子堵住儿子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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