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心洁带着汪丽卿回去,对何艳红说汪竞留在汪毅然家了。何艳红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莫心洁冷眼看着她,猜测着她的想法。自己的儿子跟叔叔亲,她心里多少是不满意的。但是自己对儿子的付出少之又少,没有感情交流,她也无可奈何,只好默认了这段淡漠的亲情。
快到中午时,汪竞和汪毅力突然出现了,何艳红拉下脸来,冷冷地说:“你们都故意瞒着我,昨天晚上就过来了吧。你们都是兄弟朋友,关系好,唯独防着我,拿我当坏人看待。”汪竞笑吟吟地说:“这不是我爸不敢直接来见你吗?若是贸然来了,你气还没有消,看到他又生气了,影响的还不是你的身体健康。心洁说你早上起来心情不错,这才敢过来。”汪毅力嘿嘿笑道:“不都是为了你着想吗?你是一家之主,当然要围着你转了。我特意过来接你,够有诚意了吧。”何艳红晃着脑袋说:“我可没说一定要回去,我是打算在上海玩几天。”莫心洁瞄了一眼汪竞,汪竞紧接着瞄了一眼汪毅力。汪毅力不慌不忙地说:“我陪你在上海逛,想逛多久逛多久。”莫心洁的脸色变得阴沉,汪竞咬了咬嘴唇。何艳红面露得意之色。不等她说话,汪毅力赶紧说:“不过我得先帮你收拾好了东西,我们去宾馆住。那儿距离上海好玩的地方近,地铁非常方便,四通八达。这儿只有两条线路,得来回转地铁,时间都消耗在路上了。我查看了旅游指南,圈了几个值得去的地方,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何艳红拿了一会儿架子,终于同意去宾馆了。莫心洁连忙把她的东西找出来放进包里,汪竞开车送他们去宾馆。
趁着假期,汪竞带着父母在上海游玩。汪毅力不断地劝说:“你平时上班很累了,遇到假期还是好好休息吧,不用管我们,路线我都规划好了。别看我年纪大了,我很时髦,我会用导航,我也会订票,国内国外旅游、住宿都不成问题。”汪竞浅笑道:“难得陪你们一起玩玩,又不是经常见面,无所谓休息,平时工作不算忙,偶尔赶个稿子罢了,大部分时间都很从容。中午吃肯德基吗?我这儿有优惠券。”汪毅力推辞说:“算了吧,东西太贵,还是吃点便宜的,只要吃饱肚子就行。”何艳红瞪他一眼,不满地说:“他有优惠券,花不了几个钱。我就喜欢吃圣代,没有哪儿的冰激凌有肯德基的好吃。”汪毅力低声嘟囔道:“哪儿的东西贵,你就喜欢吃哪儿的。”
众人坐下来点餐,汪竞指着宣传单说:“想吃什么尽管点。”何艳红看了看说:“有新品呢,就这几种吧,尝尝味道。”汪竞站起来去下单,被汪毅力一把拉住:“别急,这么多东西吃不了,点了浪费。”何艳红哼道:“吃不了就带走,哪里会浪费。”汪毅力笑呵呵地说:“东西都是刚做出来好吃,一放就不好吃了。你讲究味道,带回去了你也不会吃,反倒给他们造成负担,又不是他们主动点的。减少一点吧,晚上我请你吃好的。”何艳红删掉了几样,汪竞这才去买单。东西端上来,汪毅力看着莫心洁,把全家桶推到她跟前,笑吟吟地说:“你先拿。”莫心洁浑身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推回去说:“爸爸你先拿吧,哪儿有我们做小辈的先拿的道理。”汪毅力把圣代塞到汪丽卿手里,眼神中充满了讨好,看得莫心洁越发的发毛。
吃过饭,汪毅力和何艳红去逛商场,硬是把汪竞推了出来,嘴里说的挺客气:“行了,街逛了,饭也吃了,你的心意我们都享受过了。接下来该我们自己逛了,你们随便逛吧,用不着陪着我们两个老人,走的又慢又乏味。”汪竞问道:“手头的钱够用吗?”何艳红正想说话,却被汪毅力抢先说:“足够,不用你担心。”说着,他推着何艳红进去,仿佛生怕她伸手要钱。莫心洁待他们走远了,才把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爸爸总是刻意讨好你,不象是你爸爸,倒有点你儿子的感觉。”汪竞淡淡地说:“你也察觉到了?自从我回国,他就表现得诚惶诚恐,没有了以前的暴戾。单是看现在,你肯定觉得他是个挺和蔼可亲的人,非常明事理,事事都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从前是怎样的暴躁,对我是怎样的凶狠。你见过谁家的爸爸狠起来,把孩子捆在柱子上打吗?通常是追着打,他是固定好了打,这样才打的爽快打的透彻。知道他为什么打我吗?没有理由,他喝酒喝得不过瘾,在单位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我妈跟他吵了架,走路摔了一跤,我跟别人打架被人告状……反正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手,直到他打累了。他从来不问我为什么跟别人打架,只要是打架了,回来就打我。别人是护犊子,他是相反的,他见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他见不得家里人给他惹麻烦。他把生活中所有的波澜都称为惹麻烦,只要打扰了他的平静就不行。后来我也学乖了,反正回来总要挨打,索性在外面打赢了出了气,心里还平衡点。当然,随着我越来越大,他就不再打我了,不是不想打了,不是幡然悔悟了,而是打不到了。我越来越强壮,他想把我捆起来,我先跑了,他追不上我,我跑得很快,我短跑长跑都是年年拿第一的。自从他抓不到我以后,就意识到我脱离他的控制了。因为怕我反过来揍他,他的态度开始变得谦恭,越来越小心翼翼,甚至有点卑躬屈膝。他的身上经常这儿痛那儿痛,也是他转变的原因,可能是他觉得上天在惩罚他,他不敢逆天而行,只好顺应天意,做个老实规矩的人。我对他有多少感情?对外我可以吹嘘我们父子之间感情非常好,就他的表现来说,人们也会这么认为,可以很轻易地骗过所有人。但是我对他没感情,我知道他也知道,这些年他再对我客气甚至谦卑也没有用了,错过的感情就是错过了,我见到他只能是表面上的客气,他到我这儿来,我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不会故意虐待他,但是也仅限于此了。要我亲热地陪着他谈心,我做不到,心里那根刺永远扎着,纵使是拔掉了,伤口还在,纵使是伤口愈合了,疤痕还在。童年缺失的爱只能在童年弥补,过了那段时间,再也无法追回了。所以说一个人的童年幸福与否,决定了他的一生是否幸福。我还好,我叔叔婶婶对我不错,我和我堂妹一起长大,关系很好,有个能玩到一起的亲戚,童年总算是开心的。我奶奶也对我很好,很多次我能避开挨打,都是奶奶救了我。为了我,她好几次打了我爸,打的我爸不敢吭声,乖乖地跪搓板去了,”汪竞轻轻笑了一声,接着说:“他孝顺,我奶奶的话他向来不敢违抗,属于很传统的人,敬老不爱幼。我很庆幸我奶奶明事理,总算有人能压得住他。我奶奶过世的时候我回去参加丧事,几度哭晕过去。我妈特别不满,曾经说过,如果她死了,我可能会笑出声来。笑是不会笑的,但是哭也不会哭,我不是演员,做不到收放自如。”莫心洁叹息道:“难怪我们结婚以后他从来都不过来,是不愿意也害怕跟你相处吧。毕竟亲情单薄,无话可说,心存畏惧,强行相处反而更别扭。”汪竞忧郁地看着蓝天,期期艾艾地说:“你觉得我不孝吗?”莫心洁淡然一笑:“冷暖自知,别人没有资格评判你。没有相同的经历就没有相同的心境,永远都无法体会你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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