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侯爷所说铺平道路,就是指残害手足、义绝妻子。侯爷把我这只杜鹃养到这么大,巢中再无雀卵,我想侯爷已然赌上全部身家性命,便再也不能厌弃我了吧!”

此话十分逆耳,陆淇说来却面带微笑,极为轻松。

陆同耑知道他一贯如此,笑道:“你现在够阴狠,却还不够老练。孩子,你都是我怀庸侯的世子了,该明白人人都有软肋,谁也不是精钢铸就。若你今后犯了点小事,我还可以像拂去袖子上的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替你摆平;若你执意与我兵戈相向,天下群起而诛之,便是天命也不能救你。”

两人走到一棵香樟前,侯爷眯着双眼仰望从稀疏的树冠中透过的阳光,继续说道:“这是你哥哥小时候种下的香樟树,那时他还和树苗一般高……唉,物是人非啊!你们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不要去做做不了的事,也别去争抢别人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那我就更应该向侯爷学习,盼着早日得到侯爷真传。”陆淇弯腰拾起一片绛红的香樟叶,放在手中揉搓着。

“离那姑娘远点吧,你会被她带累了的。”侯爷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

“她势单力孤,不成气候。”少许青绿色的汁液从叶脉里迸出,好像在作着它短暂生命中最后的反抗。

陆同耑放声大笑,“你小子嘴硬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会捉摸不透你的心思?你非要跟我计较,也可以!只不过若是你将来输了,可不许跑到你娘那里去哭鼻子啊!”

侯爷脸上依然留着和悦而怜悯的微笑。战场上的合纵连横、远交近攻,远比他们玩的伎俩要凶险千百倍。他被人算计了那么多回,不可能在自己的侯府败下阵来。

“我不会输的。”

陆淇定定地凝望着侯爷的眼眸。父子两个都笑着,却疏离得不像一对父子。

杜娘子前几日就托人采买了几只大螃蟹和几坛菊花酒,向疏影下了请帖,邀她重阳之日来芳汀一聚。

盛情难却,疏影亲自从大厨房讨来米粉、豆沙、红枣、果脯等,用后院小厨房的灶台和小蒸笼蒸出一小碟米糕,权当拜礼。

还在院门外边,就能看到里头的老嬷嬷将各色菊花一盆一盆摆在院子中间的花架上,杜娘子在旁边轻嗅芬芳,一副惬意景象。

杜娘子忽见门口进来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儿,已喜得笑逐颜开。等她走近了,看她身上穿了一件丁香色长衫,外罩墨灰比甲,下着荼白褶裙,飘飘似广寒仙子,心中更是万般怜爱。

疏影提着食盒,轻盈地福了福身子,甜甜唤道“娘子妆安”。连一句吉利话都未来得及说,便被杜娘子急切地挽住手拉进屋喝茶了。

今日茶几上置了一张棋盘,边上还有一本棋谱。疏影拿过黑白棋子,照着棋谱摆了几个棋局,一一地解开了。纤长白嫩如水葱似的手指不停地举棋、落子,时光从石砾与纹坪轻轻的碰撞声中悄然滑过。她口中念念有词,认真地推敲每一步棋的走法,全然不闻其他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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