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缘前些日子随母亲去白马寺上香,见一妇人将已故幼子牌位置于殿内,说是受香火积阴德,来世好轮回。思缘只知香火乃神灵威望之象征,不知对已死之人可有益处?”

手中茶水映愁容,山思缘总想为父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佛乃智者,圣者,以肉眼可窥伺归墟,世间少有。世人看不见的,皆入其眼。世人听不见的,皆入其耳。然,佛只道众生苦,不渡亡魂,道亦如是,故而香火功德只在人间,不入归墟,不造福亡魂。归墟有功德录,裴大郎主功大于过,归墟侍者定会善待他。“

“多谢小郎君解惑。”

山思缘心里舒坦了许多,拜别卫小郎君,乘坐马车返回山府,却于内庭被兄长山遐拦住去路。近日不知为何,兄长山遐对山思缘疑心愈重,不仅派人暗中监视,还找借口搜屋,若不是阿镜急中生智,将父亲牌位置于镜中,避过一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思缘见过兄长---”

她正要行礼问安,兄长抛来一方手绢,上绣鸳鸯戏水,一片春情。再看兄长,面色阴郁如勾魂神使,留下四个字‘不知羞耻’后,拂袖而去。

回屋后,她将手绢递到镜前,问道:

“阿镜,为何兄长会拿这方手绢说事?“

烛火摇曳间,阿镜袅袅而出,如犯错的小孩低着头。原来阿镜也动了凡心,乘山思缘不在,私自出镜走动,恰逢兄长山遐来院中例行查探,把阿镜当成山思缘审问一通。起初阿镜惧怕山遐,后来发现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才敢壮着胆子接山遐的话,一来二去,阿镜竟把时刻不忘找茬的山遐当成解闷的伴儿,还偷偷赠其方巾示好。

“难怪兄长会斥责我不知羞耻,定是以为我对他心生爱慕呢。”

山思缘摇头苦笑后,心中苦恼,一时半刻亦寻不到法子妙化解这桩误会。只希望兄长莫要将此事闹大才行,她不想母亲因此烦心。

———

翌日一早,山思缘背着包袱准备拜别母亲前往白马寺,无意中听见母亲和嫂嫂谈论她的婚事,嫂嫂言语中透着不安,有迫不及待要将她嫁出去的意思,许是与兄长那句“不知羞耻”有关。

“缘儿,来得正好,为娘跟你嫂嫂——诶,你这是要出远门吗?”山夫人吃惊,问道。

山思缘恭敬行礼,后道:

“父亲久久未归,女儿心中放心不下,欲往白马寺斋戒半月,为父亲祈福,特来拜别母亲。”

“缘儿还真是孝顺呐,白马寺不算远,只是世道乱,你只身前去,为娘不放心呐。这样,娘派两个下人随你同去,一来伺候你的饮食起居,二来也可以保护你。”

在山夫人眼中,山思缘不过是长不大的小女娃,时刻需要看着,护着,就怕有意外。

为了能让母亲安心,山思缘满怀感激,点头应下。

“来,来为娘身边,让娘亲好好看看你——防秋寒的衣裳带了吗?”山夫人问。

“带了。”

“带了就好。对了,方才为娘和你嫂嫂正谈论你和卫小郎君的婚期呢。卫夫人派人来问,是九月好呢,还是三月?九月太近,没时间好好准备。三月要等到来年,为娘就怕拖太长,节外生枝——”

不知母亲所谓节外生枝说的是卫家毁约,还是家道遭变?自从贾皇后殒命,母亲愈发忧心难安,就怕天公又奴,殃及百姓,被无辜连累。

“就九月吧,一切从简,关键还是心意。”山思缘道。

再看嫂嫂,终于松了口气,想必她也害怕,养着养着养成童养媳,那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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