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明心里是有点不大痛快,但多半是被书房里那堆小山似的文书闹的,还不至于因为他这一句话就生什么气。
他只是觉得这小孩儿总跟自己这么客气的毛病改扳一板了。
不是一回两回,不是一次两次,从一开始到现在,这小孩儿跟自己一直都挺客气。
疏离有余,亲近不足。
乖是挺乖,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过一辈子的架势。
但也不急在这一时,至少不能急在这孩子正刚刚跟朋友分开的时候。
许景明设身处地,也知道他现在心里应该挺不好受,最好得有人哄一哄。
靖王殿下在哄人方面还算有些心得,无非是给些玉件珠宝,新奇玩物,只要砸些银子下去,再陪些耐心,自然没有哄不好的。
至少之前是没有哄不好的。
至于到了沈宁身上……
许景明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的那些所谓心得好像用在这小孩儿身上好像又不太合适。
好像挺不合适。
至少他不能用银子给他捏一个烟儿出来。
许景明想着法子哄他:“要不,我让他们准备艘小船,我一会儿带你再回去跟烟儿见一面?”
许景明大约是没少干这种折腾半天来搏美人儿一笑的事,也不嫌麻烦,刚说完就要吩咐人去备船。
“正好,总在这船上待着也没劲,我权当带你出去玩一趟了。晚上再回来,没准儿还能遇上花船。”
沈宁连忙摇头:“真的不用了,小宁就是……嗯,小宁再想一会儿就好了。”
再想一会儿叫什么话。
许景明被他逗得直笑,心里那点儿不痛快也散了个差不多,甚至觉得只要这小孩儿在自己身边儿,自己就是在书房再闷半天也不算什么。
“那太好了,殿下。”
俞任硬着头皮进来,“您应该可以回书房闷半天了。”
许景明:“……”
许景明抓起手边的茶盏就往他身上扔。
俞任本来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棒打鸳鸯拆散姻缘的恶人,挺过分的。但看现在这架势,恶人不恶人的不好说,但被棒打的只可能是他自己。
被活拆的也只可能是他自己。
许景明现在看见他就头疼,偏偏都在自家皇兄那里打了包票了,又不好真的耽误正事,心里烦躁不堪还得强忍着干活。
也是真他娘的惨。
俞任看得出来许景明现在心里有多不耐烦,不跟他插科打诨,在他彻底不耐烦之前直奔主题:“殿下,江州刺史求见。”
江州刺史,没记错的话是京里那位丞相的门生。
之前来过一次,唠唠叨叨不说,一句话还得拐上三个弯儿,最难应付。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上次来的时候还给自己带了三个美人。
个顶个儿的花枝招展妖娆多姿,差点就被俞任打出去的那种。
上回被他拒了,这次来肯定是坚持不懈,誓要给自己身边塞个人才好。
许景明转头看了看边上开着的窗户,谨慎地思考了一下带着沈宁从这里跳出去的可能性。
不太行。
水有点深。
但是可以把那个什么江州刺史和他带来的美人一块儿扔下去。
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有那么一瞬间,许景明还真的思考过把人扔水里的可能性,最后还是无奈地摆了摆手:“行行行,去去去……小宁来,跟我一块儿过去。”
沈宁“啊”了一声,很惊讶的样子:“……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许景明理所当然地道,“就是陪我去坐坐,又没什么事儿。”
沈宁还在犹豫着:“可是,要是有人弹劾您怎么办?”
许景明失笑,这才多大的孩子,怎么天天老秋气横地说什么弹劾不弹劾。
“你家殿下不怕这个,”许景明起身理了理衣裳,想了想又把跟着自己一块儿站起来的小孩儿按了回去,“算了,别过去了,听他絮絮叨叨也怪没意思的,我自个儿受罪就完了。”
沈宁乖乖地应了一声,也不问为什么,还跟刚才似的偎在了软榻上,看着小小的一团。
有点可怜兮兮的。
许景明往外走的步子都有点迈不开。
他娘的公务文书。
他娘的江州刺史。
要不是怕这位江州刺史非要往自己床上塞人会让沈宁听见心里不高兴,至少他还能带着这小孩儿一块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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