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就有嘛,怎么还‘一点’呢,”许景明听着就不大乐意,“‘一点’是多少……不准学轻浮人那些个欲迎还拒的做派啊。”

最后这句语气有点重,听起来像是在斥责,只是许景明一直在握着他的指尖轻轻的捻着,带了些亲昵的安抚,并没有吓着他。

沈宁红着脸点了点头,看起来又乖又软。

许景明莞尔,揽着他去软榻上坐了,玩笑似的同他道:“甭担心我这个,我被叫去御书房的时候还少么,这半个月少说也得三回了,就是以前没跟你说过……就是这回,我以为时间得长点,才打发人来跟你说一声,倒叫你担心了一早晨。”

沈宁咬着唇,觉得有些话自己不该多说,但心里还是担心着,只好小心地劝他:“那殿下您以后,嗯……以后也稍稍注意些吧,别同侧妃娘娘闹得太僵了。”

“不可能,没戏。”许景明想也不想就拒绝,“她要是肯安安分分的在后院待着,我也懒得故意找茬。但是都闹到我眼前儿了,我还得忍着她”

许景明看着他,心里气恼:“懂不懂事了你,没看出来她那天是冲着你来的还让我注意些……你是要我看着她欺负了你去”

沈宁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心里自然是明白许景明前天闹的那一场都是为了给自己挡着。可就是明白心里才过意不去,总觉得是自己给他惹出事来了。

“不是,你别多心,今天这档子事儿,倒也不全是因为你……”

许景明宽慰道,“她进府这几年,这种事儿多了去了。只是以前都是在府里,赵家没法去告状罢了。”

“也不光是赵家没法告状,我他娘的也没处诉苦去……她进府这几年,我后院里多少人都被她明里暗里的磋磨了,逮着由头就发落人,单是发卖就得发卖了一大半……可她占着侧妃的名头,打发那些丫头侍人偏偏又是名正言顺,有时候我都说不上什么。”

许景明叹了口气,看着倚在自己怀里的小孩儿,一时心绪烦杂。

那些人毕竟是进了府的,可出身多半都是些妓子伶人,贱籍奴籍出身,位分又给不了太高,又不像赵妍似的有个当丞相的爹,进了后院无凭无根的,没有娘家撑腰。许景明前几年出征在外,回京后也常日里不在后院里待着,顾不全她们,一个个的都只能由着她折腾。

可靖王府被俞任他们几个管得铁桶似的,里头闹腾得再厉害,照样一丝儿的消息也不会往外传。

许景明四处留情的名声早就传出来了,任谁听了这些事都觉得赵妍身为侧妃活得委屈。就算许景明故意把她胡乱发落人的消息传出去了,她身为侧妃,发落几个姬妾也在理。况且靖王府后院那么些人呢,连一个善妒不容人的名声都落不到赵妍身上,更别说借机会休了她了。

要想闹大了,就只能激她发落一个正得自己盛宠,偏还没有进府的人。

最好是满京城都知道自己喜爱那个人,也知道自己是为了护着他才不接他进府。可偏偏自个儿心尖子上的人被折腾死了——就算赵妍没把他折腾死,许景明也会暗中推一把——然后他再跟着做出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来,上奏罢朝写休书,这样才能闹得满城风雨,他这才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休了那个搅家兴的。

靖王殿下混不吝惯了,原本就是个为搏美人一笑什么都肯干得出来的,如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被人折腾死了,一时激愤闹大了也很平常。

虽然这个发难的理由有些牵强,但细细一想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林贤毕竟身在相位,

朝中要乱,京城里各家书馆和茶馆的说书先生会一齐说靖王侧妃善妒心狠,害了人性命,然后赵贤即便不至于自乱阵脚,也会想法子压制流言,甚至不惜用相权和朝中势力逼自己咽下这口气,给他女儿撑腰。

得让所有人都看出来林相权倾朝野,为了自己那个背了条人命的女儿逼迫当朝王爷忍气吞声,再然后许景然才能找着机会把这几年搜罗出来的赵家那些卖官鬻爵鱼肉百姓的罪证都抖出来,派去江南的人会抖出这几年修河道的钱有一大半都被朝中奸相所吞,军中大小将领会一齐上奏指控奸相私吞军饷打压武将,这样几方发难,才能名正言顺地除了这个毒疮。

这事儿从头到尾,从布局到收网,从朝中到江南,零零总总要牵扯到不少人,唯一还算无辜的其实是赵妍。

她一个女儿家,原本就是闺阁里娇养出来的,也没有掺和朝中的事,其实不该拿她开刀的。

——至少许景明最开始的时候是那么想的。

最开始许景然要他娶赵妍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但许景明心里其实还挺看不上他这样的阴招的。

毕竟靖王殿下当时年少轻狂,以前也没有接触过赵家大小姐,只听说心性稍稍有些善妒,但容貌也算顶尖儿的。

许景明一向对美人宽容又怜惜,实在不忍这样一个佳人从此家道中落沦为罪臣之后,甚至被磋磨得香消玉殒,当时心里还想着,等事成了一定得想法子保她一命,是留在自己后院也好,是让她自己从军里那些还没娶妻的副将参将里挑一个也好,又或者给她些银票地契,总归也得让她有个安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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