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演练的日子,许景明醒了酒也挺跃跃欲试,这会儿束了袖口翻身上马,端的是干脆利落。
这一回比的是骑射,几十名小兵远远地举着靶子跑动,也不拼旁的,就看一炷香的时间里看谁射中的多。
其实头一回该是几个千夫长比试,许景明技痒耐不住先上了马,带得几个副将也跟着有点等不及,索性一齐上了马要先比试一场。
许景明爽朗一笑,一边吩咐人去拿自己的弓,一边朝着站在地上沈宁神了手:“来,上来,带你一块儿。”
沈宁愣了一下,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手就先递了过去。
直到他坐到了马背上,被许景明从身后搂过来,才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合适:“殿下,您不是要比试骑射吗?”
“是啊,”许景明握着缰绳试了试,“一会儿让你看看你家殿下有多厉害。”
沈宁挺紧张:“那,那小宁坐在这儿不会碍事吗?”
许景明失笑:“不会,甭担心,你家殿下厉害着呢……一会儿带你好好玩玩。”
军中多半都是些没成家的汉子,成了家的也从来没在人前跟夫人这样亲密过,看见靖王殿下这样跟这个清秀的小公子形影不离的样子一个个都大觉羡慕,纷纷惦记着下回休沐的时候要去城里找找红娘牵牵姻缘线。
许景明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惦记着这些事,鼓声一响就一扯缰绳率先冲了出去,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靖王殿下在南苑一向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虽然手上也有常年耍枪弄棒磨出的薄茧,可那到底也看不出什么来,沈宁只从话本子和别人的口中听说过靖王殿下在沙场上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的事,亲眼见到他的殿下这样锋芒毕露的样子还是头一回。
他原本背对着许景明,只能看见那支箭破空贯日,稳稳地扎到了靶心。
可这不够。
他想看看射出这支箭的殿下,现在到底是有多意气风发。
沈宁在昨天之间还从来没骑过马,听着耳边嗖嗖的风声还有点害怕,他试着在马上蹭了蹭,慢慢转过头。
许景明眸子明亮锐利,明明身上还是穿着昨日那身衣裳,只是束了袖口,就像是只亮了爪牙的狼似的,犹带着少年尚未褪去的锋芒。
他见沈宁回了头,脸上挂着的那点儿漫不经心的笑意才落到了实着处,略低了头问他:“怎么了?马跑得这么快怕不怕?”
沈宁像是被激起了些少年意气似的,听不得“怕”这样的词,飞快地摇了摇头。
许景明朗声大笑:“好,不怕就好——”
又是一个靶子在远处闪了一下,沈宁还没注意到,许景明话音还没落,已经弯弓搭箭,一支箭不带犹豫地射了出去。
除了那支箭的破空声,沈宁只听到了弓弦的铮鸣。
许景明一只手横握着弓,虚虚地搂在沈宁身前,另一只手就搭在了沈宁握着缰绳的手背上。
沈宁就低头看了一眼。
还是那双端着琉璃酒樽,翻过兵书话本的手,还是那几处可以用来说起当年事的薄茧。
明明是个活在风花雪月诗酒美人里的公子哥儿,束了袖口握了弓箭,就又是那个在西北大漠里滚过一圈儿的靖王殿下。
好像天地之间就没有什么能困住他了,只能任他恣意随性地活着。
他的殿下在京城里也算恣意,可好像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恣意过。
“那倒不至于,”许景明执缰握弓之余还空出只手来曲起指节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带了点无奈地笑,“我真没活得那么惨……不一样的地儿有不一样的活法,活在马背上是痛快,活在温柔乡里不也一样挺自在?”
沈宁“唔”了一声,带着点撒娇似的不满,捂住了自己被敲的额头,努力想了想——身下的马跑得太快,耳边都是嗖嗖的风声,连带着他心里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刺激,一直在“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实在没法认真地想出什么来,很轻易地就被许景明绕走了思绪,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其实本来就很有道理。
狼烟四起刀光冷,太平年间倩影柔,说起来不就也是那么回事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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