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郦大哥,你怎么了?”十六拍了拍白郦的肩膀,顺着白郦的目光看了过去。

白郦回过神,抿唇道:“没事,就是想起一些以往的事情。”

“什么事?”

“记不清了,都是些别人的事。”

“我们得快些了。”十六朝码头望了望,道:“这两月风临筹备封后大典的事,来往各国贺礼的人特别多,码头的船是一批接着一批,主家给的酬金多,来这谋生的人都挤不下了,快些了,不然活都被抢光了。”

十六疾步跑到码头管事的身前,不知为何,从前熟络的管事已经换了一个。管事的是个中年男人,脸色有些虚,嘴下有一颗大痣,翘着二郎腿仰在椅子上,打老远瞧着来了两个人,上下打量十六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白郦,两个少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管事的显然懒得理他们。

十六笑嘻嘻上前道:“管事的,我之前都在这里做事,王管事还是我的至交好友,你今日行个好,安排个事呗。”

管事嗤鼻,“还王管事呢,他犯了事,私藏了主家的钱财不上交,已经被赶回老家了,以后这里都归我冯某管了。”

“啊?”十六吃惊,这王管事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还会干如此龌龊事,风临对奴隶管的极严,偷盗主家财物,不论数量多少,都是要被砍了双手的。

十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啊没想到,王管事竟然是如此之人,跟冯管事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冯管事你一看起来就是高风亮节,前途无量,还请大人给小的两个安排个事,别看我小,我骨子硬朗的很,打杂看仓什么我都能做,扛货也行!”

冯管事不耐烦的摆摆手,“满了满了,今日人满了,明日再来吧。”说完,便拿起杯子准备喝茶。

十六连忙拿起茶壶添水,往冯管事的手里塞了什么,王管事紧握住手,眼睛飘忽不定,最后一咬牙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

“拜托了管事。”十六笑道。

白郦问他,“你给他什么了?”

十六看着冯管事的背影,面露不屑,道:“当然是银子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这些小人了。”

白郦看着十六,眼前的人跟白郦以前认识的十六大为不同,他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了十六,但十六还是十六,真切又坚强。白郦问道:“你以前都在这里做事吗。”

“每日都会。”十六无所谓的笑笑,“没办法,要吃饭的嘛。”

白郦没再说话,相比起来,十六比自己厉害得多,白郦甚至有些羡慕十六。生活多之不易,十六这般吃苦耐劳又上进,以后定能出头。

不多时,冯管事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手持棍子的喽啰,看样子就是这片码头的打手了。

十六道:“怎么样?”

冯管事摆摆手,“满了,实在没位置了,这里最不差就是人,你们走吧走吧。”

十六咬咬牙,笑道:“没事,我们明日再来。”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冯管事也懒得装腔弄势了,他恶狠狠的盯着两人,鄙夷道:“来我们这做事的都是抢破头进来的,哪一个不是有关系的,你们这一看就不是风临人,没来头没底细,谁敢收,我说了不缺人,倒是缺条狗,看狗洞的,一月给你五钱银子,你要不要来啊?”

说完,冯管事和身后两个打手哄笑起来。

十六握拳,生生忍住动手的冲动,他道:“既然如此,把银子还我,还了我就走。”

“银子?什么银子?空口无凭,瞎说八道。”冯管事一甩手,对着两人道:“滚,赶快给爷滚的远远的,不然就打断你们的腿!”

十六怒火中烧,收了钱不办事,还要赶他们走,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哎哟喂!”冯管事倒在地上,脸被十六一拳打得鼻青脸肿,鼻血横流,他捂着鼻子对着后面愣着的两个喽啰道:“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上去给爷打断他们的腿!”

两个打手反应过来,举着棍子冲了上来。

十六手中没有剑,武功虽有长进,但对起两个凶狠的打手来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勉强避闪。

十六回过头对着白郦道:“白郦大哥你怎么还不出手?”

白郦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他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其中一打手见十六是习武之人,有些难缠,见白郦一身的少年气,世家公子的模样,看起来比这小子好欺负多了,没再犹豫,举起棍子就朝白郦挥了过去。

下一刻,那人直接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码头常年货船来往,靠近岸边的河里脏污恶臭,够那打手喝一壶了。

白郦抿唇,心想:遭了,踢重了。

十六那边只有一个人,腾出了手,很快将那打手打趴在地,他道:“白郦大哥,我们走吧,他们人来了就不好收拾了。”

白郦不为所动,转身向倒在地上冯管事走了过去,见识了这少年的武功,冯管事十分惊恐道:“你干什么,光光光光天化日之下,王法法法……”

白郦站在冯管事身前,直直看着冯管事,他此刻的脸色冷冰冰的,像大雪洗尽铅华,落入无尽的冬夜中,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白郦蹲下身,却如同坐在高台之上的王,要给对方下最后的死亡判决,只有恐惧却只能虔诚的接受。

冯管事牙齿发颤,只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接着,他听到了毕生最为恐惧的声音,这声音,不得不让他想起幼时夫子手中的戒尺。

“你这么坏,我要给你点教训。”

接着便是手臂脱臼和杀猪般的惨叫。

十六听着这惨叫声,倒吸一口气,白郦大哥看起来温顺无害,手段却这般今人发指。

看着地上疼得打滚的冯管事,白郦似乎十分满意,“这应该让他长记性不能欺负人了,走吧。”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从十六心底升起,他无话可说。

两人一起离去。

从南门街头走到尾,两人也没找到任何的活计,眼看半天就过去了,白来一趟了,只能干着急。

出来时白郦没带银子,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可谓是一贫如洗,以前从不为这事操心,现在他隐约知道了若幽的重要性。

两人饿的饥肠辘辘,烈日当头,找了个阴凉处歇息,十六烦躁的扯了扯被汗水侵湿的衣衫,转头看向白郦,白郦的眼睛正兴致勃勃看着前方河道撑船的老伯,没有半分不耐烦,看表情似乎来踏青的,还挺享受。

“……”十六道:“白郦大哥你饿吗,我去买两个馒头吧。”

“糖葫芦!卖糖葫芦了!甜滋滋的糖葫芦!”此时路过一个老妇人拿着一大串的糖葫芦路过面前,白郦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明艳的糖葫芦吸引了去,眼中闪着光亮,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倾国倾城的美人,天下的锦绣山河都比不过……那串糖葫芦。

十六又喊:“白郦大哥。”

“啊。”白郦木纳的看了十六一眼,魂魄早跟着老妇人的糖葫芦走远了。

十六被那眼神看的心底一沉,莫名其妙的生出了愧疚感,像是被自己儿子眼巴巴的看着心爱东西,就是串糖葫芦,自己要是不买就太不是人了。

虽然他没有儿子,白郦也比他大一岁。

摸了摸腰间的三个铜板,心一横,朝老妇人跑了过去。

“小兄弟,要几串啊?”老妇人慈眉善目的,衣服虽旧,但干干净净的,莫名让人亲切。

十六略显紧张的问:“这个怎么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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