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强度的能力使用带来的是身体与精神的高负荷,当卡尔薇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劲时,她已经有了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任何一点与普罗米修斯有关的线索都能让她精神高度紧张,周身的戾气几乎肉眼可见。
再然后,乔鲁诺限制了她的一切外出行为,并带她见了特里休。
……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些慢,皮鞋踩在大理石铺的地面上,发出略冷硬的响动。
卡尔薇没回头。
脚步声在距离她半米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两秒过后,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卡尔薇?”
没人应答,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乔鲁诺从卡尔薇身后向那摞纸看——实际上他不需要看也知道,她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于是他垂下眼,目光落在了她因为长时间受到动作压迫,又直接与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相接触,因而一片青白的脚上。
“你想看什么文件,我让福葛整理好拿给你,”他伸出手拉她起来,“别坐在地上,很凉。”
女人顺着他的力道慢慢站起身来,因为血液不畅,她腿有些发软,身子刚晃了一下,乔鲁诺就已经有所预料地伸出另一只手,将人半揽住。
她没有挣扎,只是一点点抬起了头。
卡尔薇有些回想不起,四年前当她再次见到乔鲁诺·乔巴拿时——对她而言,那仿佛已经隔了一个人生——阴暗狭窄的小巷,金发的青年逆着光走来,在她面前缓缓半蹲下。
她回想不起来,自己那个时候想的到底是什么了。
她只是看到他伸出的那只手:掌心朝上,掌纹清晰,修长的手指自然地舒展着,拇指上还戴了一枚戒指。
和刚刚拉她起来的这只手一样。
不同的是,他又长高了一些,从学生时代的仰视,到了四年前的平视,再到如今,他只需要一个低头,就能轻而易举地望进她眼里,看穿所有。
“乔鲁诺…乔鲁诺·乔巴拿,”
卡尔薇忽然奇异地冷静下来,抬手将青年推开了点:
“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顿住。
她继续说了下去,“你把我变成你手里的刀,又变成你豢养的金丝雀,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
“你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自己捡了一条绝对听话的狗?”
[不,不是这样——]
脑中有个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大叫。
[我知道,他不是这样——]
她的胃开始翻滚,眼眶发烫,而她用力地睁大眼睛,即便视线已经模糊,泪水带着烧灼的温度砸在地上。
卡尔薇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五脏六腑灼人的疼痛,说出的话却一字一顿、清晰得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掌控别人的命运,是你生命中的唯一乐趣吗?”
……
青年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平静得接近冷酷,沉稳得近乎神性,纤长的眼睫低低地垂下来,碧色的眼底流淌着平衡过后的光与影。
看着他这幅模样,卡尔薇甚至怀疑,如果将他身上考究的西服换成亚麻布,而此时又恰好有一盏金色的灯自他身后照过来的话,那么乔鲁诺·乔巴拿,他就是漫步大地的普鲁托,降临人间的阿波罗。
好在,她见过无数次他这幅模样。
因此她知道,那无数次里,他的内心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抛开那些喜怒不形于色,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大多数人在这个年纪都还是个愣头青,做事冲动又充满一腔热血,他也有不例外的时候。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她就是该死的——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她听到乔鲁诺低低地说。
错愕抬眼,她看到他望过来的双眼温润透亮,有什么东西稍纵即逝,他大概想藏,但没能藏住。
人们将这种东西命名为“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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