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寓出来时,太阳已经斜挂西边,发出橙红色的光。
与江户川乱步告别,卡尔薇没有坐上回酒店的车,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小巷里晃荡。
五分钟后,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抖出一支,用一直随身带着的打火机点燃。
这个打火机很漂亮,金属外壳上有玫瑰花纹的浮雕,是两年前乔鲁诺送她的礼物。
烟雾袅绕在指尖的时候,卡尔薇会因为焦油与尼古丁而暂时镇静下来,获得余裕去理清太过纷杂的思绪。她很少抽烟,也绝不沉迷。但偶有的那几次,总是要刻意避开人——指的是乔鲁诺。
他对于她抽烟未作出任何评价,教父的行动比语言更具效力,当卡尔薇第一次在乔鲁诺面前点燃一支香烟,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在她将一口烟雾呼出一半时,吻住了她。
也许不会有人料到,手腕强硬的教父,拥有这世上最柔软的嘴唇。
他的嘴唇其实很适合接吻。
那个时候,卡尔薇满脑子想的只有这个。
说实话,那个吻的滋味十分糟糕,又呛又辣,绝对是让人不想再回忆起的体验,而这之后,乔鲁诺也没作出任何解释——他几乎从不解释自己的行为。
所以她也什么都没问。
但从那之后,卡尔薇就再也没在他面前抽过烟,并且随身携带小颗漱口水和淡香。
即使他们之间发生过更亲密的事情,她也不想有其他多余的、类似于“不必要的吻”的部分存在。
成年人的场合其实很狭小,往往被性、被金钱所充斥,容不下太多诸如“吻”那般柔软的线条。
因为那很乱,常常缠成球,整理起来又很耗心力,并且让人容易胡思乱想,甚至失控。
没有条理、没有逻辑,卡尔薇不喜欢。
而她现在所面临的,是远比那些柔软线条,还要耗心力的事。
烟雾浸润过肺部,再经由气管呼出,卡尔薇回过神来,点开了特里休的电话。
目光下移,她这才注意到,通话记录里多了一条中原中也打来的电话。
还没来得及细想,电话就接通了:“你忙完了吗?我这边刚刚结束排练,回到酒店房间了,你朋友派来的两名保镖看起来很能打喔。”
“确定了,不是铃木爱惠子。”
卡尔薇吸了一口烟,“保护你的人来自港口黑手党,真正动手的人最近不会再来。特里休,我要回去一趟,我会在你演唱会开始前赶回来,别告诉乔鲁诺。”
“嗯?如果你有把握瞒住他独自回罗马的话,我可以不告诉他,但是你怎么突然……是查出什么了吗?”
“嗯,我要回去确认一下。”
“……卡尔薇,你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如果真的是大事的话,我认为还是告知乔鲁诺比较好。”
卡尔薇按熄烟头,将它丢到旁边的垃圾箱里,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涩:“其实算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让他知道。”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那,能让我知道吗?”
“抱歉。”
“……”
听筒里一时安静下来,卡尔薇知道,特里休也许有些受伤。
她于是也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仔细算来,这是她们认识的第四个年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无需言明,她们已经成为了彼此心中十分重要的存在。
她其实一直没有告诉特里休,自己对她存有的,是怎么样的心情。
特里休·乌纳,粉发的漂亮小姑娘,很难想象这样这样一个拥有着柔软嗓音的人,在十五岁那年到底经历了怎样残酷的事情。
卡尔薇从乔鲁诺、从米斯达口中一点点拼凑出来一个故事,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将这始终当个故事。
但后来再见到特里休时,她还是没能克制住,带着连自己都没及时发觉的幽微心思,一点点卸下了当时身上那些尖锐的浑浊的、伤人也同样伤己的戾气。
在这一层面上,特里休几乎是她的救赎。
[因为我们很像。]
她想。
[你十五岁,你遇见了布加拉提,他朝你伸出了手。]
[我二十岁,再次遇见了乔鲁诺,他朝我伸出了手。]
“关于我的事,特里休,在它们发生的时候,我很无力,是待宰的羔羊。”
“可现在不同。”
“他从屠户手里拿过刀,放在我手心,我握住了。”
[小姑娘,你多像我,我是不是该站得远远的,看你长大,一如我这般。]
“特里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站在舞台上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在我小时候,也曾梦想着有一天,能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所以,我想看你一直这样漂亮下去。”
所以,在这一天,她握着手心的那把“刀”,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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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汐华清一打来的电话时,中原中也刚从港黑大楼的档案室出来。
这间档案室存储了几乎所有与港黑打过交道的人的资料,并且在完善程度上达到了最高,换而言之,这是一间装满秘密的屋子,因而它的守卫也十分森严,即使是像中原中也这样的干部,能调阅的资料也十分有限。
所幸,“汐华清一”,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
20岁加入passione,直任干部,迄今无升职记录;未接管任何小队,无部下,无其他上级,直接听命于教父。
21到22岁两年,资料空白。
23岁,曾前往横滨——也就是中原中也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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